」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溫溫,爸爸錯了,原諒爸爸吧,原諒爸爸吧……」
我沉默地站起身,再也沒有看那個蹲在原地放聲大哭的男人,哪怕一眼。
番外
后來啊,我也去看了陳恕。
他的頭發被剃成了泛著青皮的板寸,穿著灰撲撲的囚服,五官有些瘦削。
他攥著聽筒,與我隔著玻璃四目相對,卻遲遲沒有開口。
「陳恕,你恨我嗎?」
他咧開嘴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是我自己走錯了路,又與你有什麼關系,對不起溫溫,歸根結底是我傷害了你。」
「可那個餅干盒子里根本沒有藏著信,陳恕,我在騙你,我不喜歡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用你對我的感情……」
我殘忍地將最真實的自己徹徹底底地袒露在陽光之下,本以為會從陳恕臉上看到哪怕一絲悔恨甚至憤怒的表情。
可這次我卻猜錯了。
「我知道的溫溫,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什麼時候扔掉過?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地方。只是,哪怕是謊言,對我而言都太過于美好了,我溺斃其中,寧愿被騙、被利用。自從老陶將刀子劃上你脖頸的那天,我就徹底明白了,是我走錯了路,已經回不了頭,但你是無辜的,所以我拼死也要把你送回正道。所以即使你不騙我,我那天也一樣會把手機給你,甚至,替你報警,再束手就擒……」
他平靜地說著這些令人心驚的事實,又抬起頭隔著玻璃望向我的眼睛:
「溫溫,你什麼都沒有做錯。雖然我不配說這些,但我真心地希望你以后可以快樂一些,不要再想著傷害自己。
」
「傷害自己?」
我挑了挑眉,像聽到了一個滑稽的笑話。
「我有什麼理由傷害自己?陳恕,你不知道吧?我那可惡的父親和繼母被我親手送進了監獄。現在何氏的主人是我,我擁有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下個月我就要去美國留學了,是我最喜歡的專業,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又怎麼會過得不快樂。你有那個閑心擔心我,倒不如在監獄里好好改造,你奶奶還等著你回家呢……」
陳恕點了點頭,又堪稱溫柔地笑了笑:
「這樣就好,這才是對的,溫溫,祝你幸福。」
探視到此結束,冰冷的鐵門緩緩關閉,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好好去贖罪吧陳恕,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開啟新的生活。」
我呆呆地看著陳恕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
半個月后,我母親的忌日。
我站在公寓頂層,從上向下俯視著這個渺小的世界。
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可也同時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從罹患抑郁癥的那天起,死亡就離我越來越近。
我無數次地從深夜驚醒,與心中的惡魔殊死搏斗,就是為了替母親報仇。
現在大仇得報,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可卻病態地想要將一切悉數毀掉。
死亡是最簡單的事,它可以讓我擺脫一切痛苦的回憶和一夜又一夜猙獰的噩夢。
我閉上眼睛,將一只腳踏出護欄,尖銳的手機鈴聲卻在此刻突然響起。
我暗暗地罵了一聲,又把腳收了回去。
「喂?請問哪位?」
「囡囡,我是王奶奶呀,我給你炸了你愛吃的糖餅,什麼時候來拿啊?」
原來是陳恕的奶奶。
我去醫院看了她兩次,又以陳恕的名義替她換了病房,負擔了所有的手術費。
原因無他,她從前真的對我很好,甚至現在都還記得我愛吃糖餅。
病床前,我笑著跟她說我遇見了陳恕,她卻皺了皺眉頭,埋怨他這幾天不知道去哪里瘋去了,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
「陳恕哥去國外打工啦,奶奶。外國距離太遠啦,手機信號也不方便,他大概要去五六年,走得可匆忙啦。當時您在手術,他就沒來及跟您說。」
站不住腳的借口,王奶奶卻深信不疑,大概在她眼中,我們都是曾經那個永遠純真和干凈的小孩子。
我們永遠不會說謊,也不會犯錯。
「囡囡,怎麼不回答奶奶呀,什麼時候來拿糖餅?」
我吸了吸鼻子,轉身走出了天臺。
「今天下午怎麼樣呀,正好快過年了,咱們去逛商場,再一起去吃個火鍋,我眼光不太好,還要麻煩奶奶幫我挑幾身衣服……」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樂呵呵的笑聲,我抬起頭瞇著眼睛望著蔚藍如洗的天空,突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這世上雖然黑暗和陰霾很多,但陽光和雨露也一直都在。
縱使你被惡意傷害得遍體鱗傷,可善良也永遠是最好的良藥與后盾。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為了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甚至懦弱地放棄生命。
未來總有一天會是美好的,回頭,就是彼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