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我,這點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
有一年暑假,我賴在陳恕的房間里打電動,玩著玩著就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側臉被印上一個小心又珍重的吻。
直到現在,我在他心里仍是不同的。
可那點脆弱淺薄的喜歡遠不足以讓他拋下一切,甘愿放我自由。
「溫溫,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對吧?」
陳恕捧著我的臉頰,一臉試探地問。
「當然。」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換來他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呵,怎麼可能呢?
明明我們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5.
入夜。
陳恕給我換了一套嶄新的床單,又在靠近門的地板上鋪了一層褥子。
「溫溫,安心睡吧,我在旁邊守著你。」
他盤腿坐在地鋪上,雙手卻不知道往哪里放好,顯得有些局促。
「嗯,陳恕哥晚安。」
我很乖地點了點頭,縮進了被子里。
黑夜將一切聲響都放得很大,我聽著身旁人清淺的呼吸聲,漸漸地墮入了夢里。
我又一次做了那個夢。
無休止的爭吵,女人凄厲的哭嚎,滿目猩紅的鮮血。
黑暗里伸出無數雙骯臟的手,扼住了我的脖頸,絞殺了我的靈魂,將我拼命地向下拖,落入泥里,墜入地獄。
「溫溫,溫溫,醒醒,快醒醒!」
我大汗淋漓地醒來,正對上陳恕緊張的眸子。
「溫溫,怎麼哭啦,做噩夢了是不是?」
他將我半圈在懷里,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別害怕,我保證,一定讓你活著出去。」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情緒在陳恕的安撫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陳恕哥,我想吃藥。我的藥落在車里了,在那個白色的塑料袋里,幫我拿來好不好?」
我靠在陳恕的肩膀,聲音難掩疲意。
「嗯,你等著,我馬上去拿。」
說罷,他隨手抄了件外套就轉身推開了門。
門外那兩個綁匪居然還沒睡,一臉興味地看著陳恕。
「我說老弟,差不多得了,人家小妞哭得多慘,我們在外面都聽見了,你可悠著點,別錢沒到手就鬧出人命。」
玻璃碎裂的聲音隨之響起,還夾雜著男人粗魯的咒罵。
「娘的!你小子有病是不是?不就開個玩笑,要不是我躲得快,你怕不是想要我命?」
不知陳恕又做了什麼,喧嘩聲驟停,他拿著裝滿藥的塑料袋去而復返,還端來了一杯溫水。
我就著陳恕的手將藥片一股腦地吞了下去,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
「陳恕哥,你睡著了嗎?」
我在床上轉過身小聲地問。
「沒有,又難受了嗎?」
陳恕坐起身,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我笑著搖了搖頭:
「抱抱我好不好?」
「什麼?」
他一臉驚訝,聲音都打著顫。
「我說,可不可以,過來抱抱我。」
6.
于是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跪坐在床板上,從背后抱著我的力道很輕,就像對待一件脆弱的藝術品。
「溫溫,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溫熱的呼吸灑在耳畔,我不禁縮了縮肩膀。
「當然很好啦。」
我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卻被他一把轉過了身子。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需要吃這麼多抗抑郁藥?」
他直視著我的雙眼,黑沉沉的眸子在黑夜里深不見底。
這顯然不是一個令人愉悅的問題。
我沒有回答他,反而半撐起上身,捧住了他的臉頰。
「陳恕哥。
」
我笑著問他,「你之前跟別人接過吻嗎?」
他睜大了雙眼,還沒從這個駭俗的問題里反應過來,就被我吻住了唇。
同一管牙膏的薄荷香氣縈繞在我和他的唇舌之間,伴著細密的呼吸聲,親密而又曖昧。
他青澀的反應和慌亂的氣息無聲地回答了我剛才的問題。
我的陳恕哥,或許今天是第一次跟女孩子接吻。
想到這一點,我無聲地勾起唇角,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愉悅。
然而我并沒有得意很久,因為他很快就從最初的慌亂中反應過來,甚至反客為主,莽撞又熱切,一吻結束,我竟有些頭暈目眩。
「對,對不起溫溫。」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些什麼,一個激靈滾下了床。
「對不起什麼啊?」
我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撐著腦袋笑著問他,欣賞著他驟然變紅的臉頰。
「你不需要這麼做的。」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站起身替我掖好被角,又無聲地回到了靠門的地鋪上。
像個害怕主人嫌棄的流浪犬,卑微又可憐。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溫溫。」
他在黑暗中嘆了一口氣,「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親我呢?」
糟糕,他并沒有那麼好騙。
「我之前送你的那個餅干盒子還留著嗎?」
我舔了舔唇,笑著問他。
「搬了次家,應該是找不到了。」
真是萬幸。
「盒底的夾層塞著一封信。」
他瞪圓了眼睛,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輕笑了一聲:
「上面寫著,我好喜歡你啊,陳恕。」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表白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動作也變得慌亂極了,猛然翻過了身,拉上被子,只留給我一個毛茸茸的后腦勺。
害羞了呀。
呵。
我在黑暗里勾起了唇角。
我可憐的陳恕哥,還是跟以前一樣好騙。
7.
肢體上的親密是最蠱人的迷藥,讓人沉醉其中,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