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顏無恥地要求我給熊孩子爸爸出具諒解書,幫助他減刑輕判。
當時,方明正好來看我,都不用我開口,就把人趕走了。
「你們最好想清楚了,你們一家都還在緩刑期間。」
「雖然不用坐牢,但一旦犯錯,就要進監獄服刑。」
「你們再敢騷擾林醫生,我就報警送你們一家人去監獄里團聚!」
那家人不甘又懼怕地走了。
方明說:「你放心,那個人一定會被重判的。」
這樁傷醫案影響極度惡劣,新聞一出,全網嘩然。
所有人都在抨擊熊孩子爸爸的罪行。
惋惜我再也不能拿手術刀的手。
廣大網友在網上聯合請愿,要求法院重判。
熊孩子爸爸原本還想裝瘋賣傻,試圖偽裝成精神病患來逃脫法律制裁。
但警方和法院沒有如他的意。
當眾行兇,罪證確鑿。
那天除了楊婷爸爸,還有一個護士和一個保安也都受了傷。
我很感激他們,如果不是他們保護了我,說不定我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十個月后,我們四人的傷情鑒定出來。
我重傷二級,楊婷爸爸輕傷一級,護士和保安輕微傷。
最后,那個男人因故意殺人罪被判死緩。
我有些失望。
死緩可以減刑成無期,無期最多可以減刑至有期徒刑十五年。
試圖殺死一個醫生。
砍斷一只救死扶傷的手。
毀掉一個外科醫生的職業生涯和理想。
逼得我主治的患兒只能被家長帶著再度四處奔波求醫。
代價卻只是有期徒刑十五年。
而我的手,經過一年的治療,卻還是拿杯水都拿不穩。
不過后來我聽說,男孩爸爸入獄之后,每天都被人打得很慘。
帶頭打他的是楊婷爸爸。
楊婷爸爸最終因過失殺人入獄。
如果不是我昏迷前緊急安排楊婷轉院,小姑娘那次就挺不過來了。
楊婷爸爸恨他入骨,天天在監獄里找他麻煩。
他算是過得生不如死。
……
又是一年春節。
因為工作重心轉向科研后,醫院有些手續要辦,所以節后我比老公和女兒提前兩天返回。
在動車上,居然在同一個車廂里,撞見熊孩子一家。
這一次,只剩一家四口。
許是因為知道自己還在緩刑期間,他們雖然用憤恨的眼神看著我,卻不敢上前挑釁。
那個男孩依舊「熊」得很,全程在車廂里吵鬧。
好幾次打算像上次一樣爬到座椅扶手上。
被他媽媽和奶奶攔住。
離目的還差一站的時候,他又去招惹鄰座的中年男人。
把可樂灑了人家一頭一臉,拿著根一次性筷子戳他。
見男人沒反應,熊孩子一邊把筷子插進鼻孔里撓癢,一邊伸出腳肆無忌憚去踹中年男人。
誰知,中年男人突然暴起。
一把提起熊孩子的衣領猛摔在地上,用腳狠狠踹他的頭。
熊孩子大哭了幾聲,就沒聲沒息了。
男孩媽媽尖叫起來:「小寶!」
男孩爺爺奶奶大喊著撲上來,阻止中年男人繼續踹熊孩子。
「你怎麼敢打我孫子!我要報警!我要殺了你!」
中年男人神情漠然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們拉扯。
男孩媽媽蹲下身查看兒子情況,再度發出尖叫:
「啊——小寶,你怎麼了?!」
男孩左眼充血,左邊鼻孔不斷淌出鼻血,整個人毫無反應。
那支筷子,在剛才中年男人摔男孩那一下,深深扎進了男孩的鼻腔。
看長度只怕不止傷到了眼球,還傷到了顱腦。
再加上后面又接連被踹了好幾腳,難免導致筷子位移,傷得更重。
「小寶!怎麼會這樣!」
男孩奶奶伸手就想把筷子拔出來。
趕來的乘警和列車長連忙阻止她:
「隨便拔可能會大出血,還會造成二次傷害!」
「那怎麼辦?」
列車長沉默了,他已經通過廣播詢問車上有沒有醫務人員。
但是等了許久都沒人來。
只能安排救護車提前等在下一個站點。
男孩奶奶突然看向我,幾步沖了過來,跪在我面前:
「林醫生,求求你,救救小寶!」
男孩媽媽和爺爺也一起下跪,拼命磕頭哀求:
「林醫生,有什麼錯都是我們大人的錯!」
「他是無辜的,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我真的想笑。
這熊孩子無辜嗎?
如果不是他撒謊,也許不會有之前那麼多事。
也許我的左手還是完好的。
我無動于衷地亮出手腕上猙獰的疤痕:
「你們忘了嗎?」
「我的手已經救不了人了。」
熊孩子一家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周圍看過傷醫案新聞的乘客神情鄙夷地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說他們是自食惡果,是報應。
沒有一個人愿意對他們伸出援手。
下一站到站后,熊孩子被救護車拉走。
我打了輛車回醫院辦手續。
準備離開時,卻看見熊孩子一家在同急診醫生吵架。
那根筷子不僅傷到了鼻腔,還明顯傷到了熊孩子的左眼和顱腦。
傷情復雜,必須耳鼻咽喉科,神經外科,眼科醫生合作手術。
本城的其他醫院都不敢接診。
推來推去,最后送到了這里。
兒童神經外科的幾位醫生,也都沒有把握動這個手術。
所以建議他們直接轉去省會兒童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