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頭發看,住持的編程技術很高啊。」
「大受震撼,這就是我等程序員的最后歸宿?」
師兄又說:「不僅是程序員,隔壁還有寫小說的、做設計的、新聞媒體的,現在都成了我們的弟子。」
「這寺聽起來文化含量很高的樣子。」
「不知道貴寺在哪里報名?」
后臺提示,關注又漲了幾十個。
9
我從講經堂出來:「側殿兩側是僧房,女客居右,男客居左。」
我帶著鏡頭進了右邊的女客居所。
設施完備,四人間帶廁所。
「里面設施看起來很新啊。」
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師父介紹:「今年住持來的時候剛翻新過。」
再走出來,陽光正好,誦經聲隨著微風輕拂入耳。
幾只慵懶的花色斑駁的貓兒在臺階上翻著肚皮。
兩只小黃狗在大殿前打架嬉鬧。
我從未感到內心如此平靜。
仿佛塵世的喧囂都已經遠去,我從來沒有像這樣貼近過自己的內心。
我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撲通的心跳聲。
是「活著」的感覺。
「真好呀,這里的時間流速都仿佛緩慢了許多。」
「是因為我們在城市生活節奏太快了,早就忘了去看看世界的美好,去聽聽自己心里的聲音了。」
「身體已被禁錮,靈魂渴望自由。」
10
直播在午飯前結束了。
我看了看,第一次直播賬號漲了 300 個粉絲。
打賞賺了 30 多塊錢。
平臺還給我頒發了一個小獎章——「略有關注」。
還是太慢了呀。
什麼時候我才可以賺夠錢給主殿的佛像上漆呢?
我想了想,然后跑去找住持。
我:「悟霸哥,咱們能不能開一個在線求佛?」
悟霸哥露出疑惑的表情:「在線……求佛?」
11
我大概闡述了一下我的想法。
通過線上的方式,連線網友,解決他們的煩惱。
國外有修女懺悔直播間。
國內也可以發展一下寺廟開解服務嘛。
悟霸哥聽入了迷:「你這個項目打算怎麼落地?引爆點在哪里?過程抓手是什麼?」
這下輪到我聽不懂了。
悟霸哥看著我迷茫的眼神,咳嗽了一聲:「阿彌陀佛,前職業病犯了,都是些互聯網黑話,罪過罪過。」
雖然我也是互聯網出來的,但是涉世未深,沒想到還有這種黑話,真是學到了。
不過經過住持和其他幾位高僧的探討。
一致認為可以落地這個項目。
12
幾天后,我開啟了第二場直播。
掛牌直播名——「凡眷寺在線求佛」。
直播一打開,這次的在線觀看人數比上次多了不少。
我調整視角,對準了三位坐鎮的大師父。
「聽說這里能在線找大師算命解惑。」
「我第一次來,這后面掛的字是——神棍?」
「囂張,果然囂張。」
我抬頭望去,皺眉看著三位大師父身后的毛筆題字。
無財師父解釋道:「是——別混。」
「人生渾噩,得過且過。不如每天都做些對自己有意義的事情。吾輩人生準則,只有二字——『別混』。」
13
直播全網尋找有緣人。
很快連線上了一個叫做「韓瑤」的網友。
三位大師在鏡頭前閉眼打坐。
我打著招呼:「這位叫韓瑤的網友,能聽見嗎?」
韓瑤:「嗯。」
「哇,是個小姐姐的聲音。」
我:「你有什麼困惑呢,現在可以說了。」
韓瑤:「大師們好,我是韓瑤,今年 22 歲。
「我剛畢業,大家都說畢業季是分手季,我沒想到我也會分手。
「我很愛我男朋友,但是他……他不要我了,我快活不下去了。
」
14
韓瑤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即使只是聲音連線,也能聽出她的痛苦。
她斷斷續續地抽噎:「我們曾經那麼好,怎麼、怎麼畢業了就變了呢,他說要回家,我說我要南下。為什麼大家會變得那麼現實呢?
「我生氣地分手,但是他也沒有挽回。
「我錯了,我不能沒有他。他的離開,就像我生命里缺失了一部分,我感覺世界都沒有光了。」
我嘗試安慰一下韓瑤,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于現實中失戀的朋友,我能陪伴、傾聽甚至幫他們一起罵前任,但是一線之隔的陌生人卻讓我為難了。
「失戀時候最容易鉆牛角尖了。」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戀愛腦啊?」
「別學個詞就亂用啊,誰分手不難過啊,不難過說明沒愛過。」
閉眼打坐的無情大師突然睜開了眼。
無情:「諸位,稍等片刻。」
15
無情大師離開后。
我嘗試控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韓瑤聊著。
彈幕也都是安慰的話語。
韓瑤長舒一口氣:「謝謝你們,溫暖的陌生人,但是我……我還是很難過,我的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我可能不會好了。」
我皺著眉不知道說什麼。
下一秒,無情大師迎著光走進畫面。
他穿著僧袍,抱著吉他,腰背筆挺,凜然正氣:
「我與你,唱一段佛經吧。」
16
我和屏幕后的觀眾一同被怔住了。
怎麼會有人用吉他來唱佛經?
還唱得這樣好聽。
無情大師開口:「般若般若密心經——」
第一句是無伴奏唱詞,如石破天驚,如空谷間幽蘭瞬間綻放。
如——醍醐灌頂。
我像被什麼擊中,瞬間定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隨即他輕拂吉他弦,行云流水,如同山間涓涓細流。
他唱著:「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聽著,不知為什麼有種流淚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