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被下了兩次藥,我的頭劇痛不已。
林野坐在我床邊,背著光正在給我換額頭上的濕毛巾。
他的聲音溫柔,似乎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是不是頭疼了?」
我看著左手腕和床頭連起的鐐銬,眼底一片冰冷:
「林野,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萬萬沒想到曾經對我百依百順、奉若神明的林野居然會對我做這種事!
他竟然給我下藥!
林野看著我的眼神癡迷混雜著瘋狂,他憐惜地用指腹擦掉順著我臉頰滑落的水滴。
「尹蘭,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他突然兜頭扯掉了身上的黑色 T 恤。
刺眼的光線里,我震驚地看著他身上縱橫的傷疤。
最駭人的是一條從左肩貫穿到右腹的刀傷,割裂了結實分明的肌肉,差點把他剖腹!
「這里——」林野指著那道刀疤,啞聲道:
「是我跟東邊搶地盤被砍了一刀,當時腸子都出來了,是我自己塞回去的。」
「這里——」他指著心臟右側的槍傷,「這是被團里的叛徒下的黑手,醫生說差一厘米就打到心臟,再晚去幾分鐘我就完了。」
「這里……」
……
他挨個跟我說這些傷疤是怎麼來的。
我一時默然無語。
林野之前是跟著我的,我明明自己過得也不怎麼好,卻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瘦弱的小崽子產生了一絲難得的同情。
盡管他很能打,又敢拼命,我卻很少讓他出去參與火并,總讓他留在家里給我做飯當廚子。
他跟著我,沒怎麼受過傷的。
可是眼前十幾年后的他,卻遍體鱗傷,每一道都險些要命。
林野突然拉住我的手,強硬地按在了自己身上。
手下的肌肉堅硬滾燙,我下意識地一縮,卻被他更用力地拽住。
他跪在我的床前,眼睛慢慢紅了,聲音干澀嘶啞:
「我不怕疼,也不怕死。
「可是尹蘭,你說好要帶我一輩子的,你不能總是騙我。」
我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林野說得對,是我這個老大做的不稱職。
我沒能保護好他,如果說第一次我是被迫拋棄他的,那這一次就是我主動選擇的。
可是……我腦海里賀烜冷淡的面容浮現,聲線冰冷里卻似乎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溫度。
「尹蘭……你要重新做人,不要再犯錯誤。」
我是真的不想干了。
我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我渴望安穩。
可是眼前的林野看著我的目光又讓我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我心里天人交戰,林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為難,他站起來,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
「我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但是尹蘭,這次你要陪在我身邊。」
07
我被林野軟禁在金三角了。
一開始他鎖著我,后來發現我沒什麼反抗的心思就把我放了出來,天天帶在身邊。
他走到哪兒,就把我帶到哪兒。
哪怕和別人談生意的時候,也會讓我坐在他身邊。
談生意的黑壯男人看到我后猥瑣地笑了兩聲,探手來摸我下巴。
「林老弟,你這馬子挺帶勁,借我玩兩天?」
我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五指張開扣住他的手腕。
男人一愣,隨即笑道:「還挺主動,我——」
在男人驚懼的目光中,我手上用力,「咔嚓」一聲掰斷了他的手腕。
他碰著垂下來的手驚恐欲絕,疼得撕心裂肺地號叫,腦門兒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他身后的小弟嚇了一跳,猛地把槍舉起來對準了我們。
我扭頭看向林野:「我壞了你的生意,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林野寵溺地摸著我的頭發,眼里閃過一絲狠戾,「你不出手,我也會剁了他的爪子。」
說著他站了起來,一腳踹倒了正在哀嚎的男人,掏出匕首狠狠斬下——
他身后的手下亂槍齊發,對面的人全被打成了篩子。
我微微閉上眼。
離開這里太久,曾經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畫面已經讓我感覺有些不適應了。
我現在迫切地想要回去。
想要……回到賀烜身邊。
林野的黑吃黑處理完就帶著我回了他的別墅。
他倒是一直沒碰過我,只是從不許我離開。
我坐在屋里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森林,那里十幾個人扛著槍把守著,四處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
賀烜現在在干什麼呢?
發現我走了,他會不會找我?
大概……不會的吧。
他是個警察,而我是個犯人,他有坦途光明的未來,而我的未來一片晦暗,他怎麼會愿意和我攪和在一起呢?
之前的那些照顧,恐怕也只是出于同情罷了。
我摸了摸心口,那里不疼,只是有些空落落的。
監獄里的女犯們總是告誡我,女人是不能碰感情的。
她們中有殺了家暴的丈夫入獄的 ,有愛人出軌殺了小三被判刑的,還有因為愛情下海結果越陷越深的。
她們說,感情對于女人來說就像是飲鴆止渴的毒藥,片刻的歡愉后等待你的就是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賀烜了。
我只知道,我很想念他。
就在這時,林野敲響了我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