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更想替你開心。」
祝若蕓嘆了口氣,開了啤酒。
「年年,看你這樣我真開心,你們不合適。」
「真不合適。」
我也拉開了易拉罐。
我喝了一口啤酒,辛辣的感覺讓我這兩天終于舒服點的胃又受了刺激,我有點恍惚。
其實我也知道我和宋時不合適。
祝若蕓和姜明談了五年了,我眼見她越來越年輕,兩個人密不可分。
而我卻好像失去了滋養的玫瑰,從盛放到漸漸枯萎,燃燒到最后,什麼也不剩。
合不合適,看狀態,一眼就知道了。
祝若蕓嘆息道:「正常的情侶相處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你一味遷就改變的。」
我猛地灌了一口啤酒。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比誰都清楚。
我刪了宋時兩天了,他無聲無息,我也沒有了之前那種執著抓著不肯放手的執念。
相反,我好像漸漸找到了以前那種,只為自己快樂而快樂的單純。
看看書,化化妝,和朋友談天說地,不著邊際也可以。
所以我沒有因為提起宋時就難過,我只是笑話她:「姑奶奶,您當初不也信誓旦旦說這輩子改不了說臟話的毛病嗎?不也說不可能為了別人改變自己,大不了就下一個更乖嗎?」
祝若蕓舉著啤酒罐愣了好久。
她半天才反應過來,嘟囔著要來撓我的癢癢:「季宜年,我看你是徹底好了對吧!」
我就咯咯地笑,跟她說再也不敢了。
后來我們有點喝斷片了。
隔天我想不起來她到底說了什麼,只依稀記得我們倆躺在地板上,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都告訴對方不能躺在地上,涼。
到最后祝若蕓呸了一口:「去他的,老娘就樂意躺。」
她說完就笑,嬌羞,明媚,神采飛揚,唇釉早在啤酒罐上蹭掉了,只是喝了酒后,唇色比玫瑰花還要鮮艷。
好像我們都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無憂無慮,敢愛敢恨,肆無忌憚。
她突然說:「季宜年,你不愧是我親閨蜜,是真能揭我老底啊。
「誰會為男人改變啊?老娘就是要做自己,甭提妥協倆字。
「可現在嘛,如果是他的話,」祝若蕓話鋒一轉,坐起來,喝得鼻頭紅紅,「他不一樣。」
祝若蕓重復了一遍,如果是姜明,那不一樣。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說:「姐姐,你倆處了五年了,怎麼,因為我隨口一句,突然有點糾結了?」
我撈起啤酒也坐起來,舉著啤酒罐和她狠狠撞了一下,奶白色的泡沫溢出酒罐,落在手背上,轉瞬即逝。
我摟著她的肩膀,噴著酒氣:「我真羨慕你。
「如果在一段感情里,改變的是那些本就應該改的,兩個人一起變得更好。
「如果你愿意為他變得更好的那份心意,會被視若珍寶,并加倍回饋,那不是妥協啊。」
一定是有漂出來的啤酒沫子進了我的眼睛了。
否則我一定不會再這樣莫名其妙地流眼淚。
我認真地看著祝若蕓道:「那是兩個人珍貴的真心啊。」
遇見一個你愿意為之變好、并且能發現你每一點為他奔赴的小細節的另一半,太難了吧。
真令人羨慕。
那是多讓人羨慕的、純粹的喜歡啊。
偶爾我也會不自覺地想。
宋時喜歡我嗎?
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因為我真的可以感受到某一個瞬間的真誠,和他也在努力了的細節。
只是沒有那麼喜歡而已。
只是這份喜歡排在很多東西后面而已。
只是到最后彼此錯過而已。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人總是要學會接受遺憾,接受不圓滿;接受人海茫茫,要各自走散的。
5
人喝多了也會做夢,而且夢得不著調,東一塊西一塊,好像拼湊出來的一樣,光怪陸離。
自從和宋時在一起后,我反而很少做和他有關的夢了。
然而這次喝多之后,我卻夢見了很多,大多都是我想過的那些未來。
我其實想過很多。
我想過太多了。
比如,我想和宋時去拉斯維加斯旅行,想和宋時去海邊一起吹著晚風喝喝酒,想和宋時過每個平凡的一天。
還想養一只邊牧。
如果實在起名困難癥犯了,那不如就叫歲歲吧。
雖然委屈了威風的形象,但是那可會是一只,我一喊歲歲就會搖尾巴的乖狗狗啊。
如果有一天,如果會有那天。
每每想到這里,我的嘴角都會不自覺浮上真心實意的笑。
可是我們沒有養過一只叫歲歲的邊牧。
我們也沒有去旅行過。
我也笑得越來越少。
明明我們差一點就要養一只叫歲歲的邊牧了。
明明我們離得那麼近了。
明明等宋時忙完,我們馬上就有時間可以一起出去旅行了。
我比誰都清楚,只要我現在去哄哄宋時,只要我承認我知道他確實沒做什麼,只是行為太巧合太直,我們就能繼續下去。
……
可是我卻不想了。
我的微信朋友圈背景是一張純黑色的圖,上面寫著一行字:
「歲歲年年,與君良辰好景時。
」
從我認識宋時那年,就再也沒換過。
世人都有那些不能宣之于口、藏著的期盼。
樁樁件件,說來有多激蕩,想來就有多卑微,就有多委屈,不經意間就會將少女心事撕扯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