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里只有雨聲,噼里啪啦的。
過了很久,我才抬起頭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飄窗上的榻榻米,整理整齊。
我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關了小小的落地燈,轉身開了大燈。
一瞬間燈火通明,眼睛都有點被晃得刺痛。
我慣常收拾了家里,收拾到次臥的時候,比平常多耽誤了一點時間。
因為次臥里堆放著很多寵物用品,本來我好不容易說服了宋時,要養一條邊牧,當作生日禮物。
還沒領回來呢。
徒留這些用品雜七雜八地囤在這里。
我收拾好次臥,推開門出來,桌上的蛋糕十分顯眼,特意定制的花色絲帶鮮艷明亮。
還沒拆。
本來應該兩個小時前就拆的,現在奶油都可能有點塌了吧?
不吃浪費了。
我這樣想著,自己拆了蛋糕。
面前的蛋糕松松垮垮,蓬松的奶油果然已經漸漸塌陷。
我拉出來椅子,燈光將絲帶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肚子咕嚕嚕地叫,我期待了一天,中午也沒吃幾口飯,有點餓了。
我沒切,也不知道為什麼提不起來平時的儀式感和精致勁,就著叉子就挖了一下,特意挖在生日快樂的「快樂」兩個字上。
打發的奶油綿軟可口,入口即化,用果醬寫的「快樂」是百香果味的。
可它不是甜的。
發苦。
發澀。
我愣了一下,摸了把臉,發現不是奶油和果醬的問題。
甜食怎麼會發苦呢?
那是我的眼淚。
我擦擦眼淚,又吃了幾口,喉頭哽到咽下去都費力。
我吃了半天,忽然覺得不對,好像忘記了點什麼。
我還沒吹蠟燭,沒有許愿。
過生日多多少少還是要許個愿的吧?
我點燃了蠟燭,微弱跳動的火光中,二十五歲燃到了盡頭。
我在眼前一片霧蒙蒙中吹滅了蠟燭,吃完了被挖得面目全非的蛋糕,一個人過完了這三年來宋時答應陪我過的第一個生日。
宋時一晚上都沒回來,我也一晚上沒睡。
起初我以為我太難過了,會哭一整晚。
事實上到最后,我哭到頭昏,又實在惡心,直接抱著馬桶吐了半宿——
吃太多了,反胃。
而剩下的半宿,我在收拾好家里的基礎上,又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
大到行李,小到夏天里隔夜就發酸了的奶油蛋糕,連滾到茶幾下面的幾根蠟燭都悉心掃進了垃圾袋,準備扔掉。
包括這段早從最開始就變質的感情。
3
我找了家酒店先暫時住著,本來以為宋時不會發現我搬走了。
但是三年就是三年,1095 個日日夜夜,我們本不該有交集的人生早就融在一起,每一處都有彼此的印記。
隔天早上九點,宋時發微信問我:「去哪兒了?」
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摸出手機本來打算定個粥喝,卻意外看見宋時的消息。
九點多的時候我沒有回,他反而在中午又破天荒給我發了消息。
他拍了個包裝精致的手提袋發給我。
「你的生日禮物到了。」
我點開圖片,經典奢侈品的 logo 明晃晃地掛在正中間。
我的胃還是不舒服,看見更反胃了。
有一瞬間,我很想沖動地、再像以前一樣啰里八唆地質問他大一堆。
比如,你覺得貴的就是好的嗎?那不是我喜歡的,不是我想要的。
比如,你昨天晚上去干什麼了?
比如,你還記得你說要陪我過生日嗎?
可是話到嘴邊,在屏幕上停頓了太久,就變成了簡短的一句話。
「不用了,宋時,咱倆分了吧。」
向來回消息隨緣的宋時,這回卻出乎意料地秒回了。
他說:「不喜歡嗎?之前逛街的時候,你不是在這家店里試了好幾個包嗎?我看你挺喜歡的,那你還想要什麼禮物?」
我沉默著看著他這答非所問。
換作以前,我會不自覺地替他找好借口,我會不自覺地站在他的角度想,他其實是在示弱吧,他大概也覺得昨天自己不對。
我揉了揉額角。
「什麼也不要。」我繼續敲出下一段話,「分了吧,宋時。」
微信對話框停在「對方正在輸入中……」和「對方正在講話中……」很久。
我本來以為他還有什麼要講的,結果他最后只憋出來一句。
他問:「怎麼了?」
我一直覺得我現在情緒很穩定。
可看見這三個字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一股子邪火竄上腦門。
誰能懂啊?
你聲嘶力竭,已經從無比憤怒到了漸漸失望,到最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時候,對方卻好像隔岸觀火。
他什麼也不知道。
始作俑者還在無辜地、好像無比委屈地問你,怎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尖都在顫抖,順手就把昨天祝若蕓發給我的朋友圈截屏甩在了他臉上。
宋時回了三個省略號。
我從沒有對他這樣下頭過。
我懶得再說什麼,切出微信開了免打擾,準備去看看外賣,點碗粥暖暖胃。
吃了甜食又吐過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等我點完外賣,再切回微信的時候,卻意外看見了宋時十分鐘前新發的一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