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找到我的夫君。」

8

我皺起眉思索半天，問：「你記得他的名字嗎？」

「不記得。」

「長相呢？」

「也不記得……」

「籍貫總該知道吧？」

江貞婉小心地瞄我一眼，又搖了搖頭。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頭疼。

「這有點困難。你只有一個你的名字，連過沒過門都不好說，這沒法……」

我話還沒說完，眼看江貞婉嘴巴一癟，又要開始哭。

我立馬投降。

「那我試試看。」我說，「但我不保證找得到。」

她破涕為笑。

「沒關系……只要你愿意幫我，我就很開心了。」

她忽然退后，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她說：「謝謝你，祁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江貞婉臉上的血淚似乎變淡了。

9

照理說，我是不該攬這個活兒的。

找人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更何況還是一個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江貞婉失落的樣子，我就不忍心拒絕。

因為工作忙碌，我只能每天利用閑暇時間在互聯網上搜索。

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跟我比起來，江貞婉倒是好像一點都不著急。

或許是為了報答我，她更加勤快地包攬了家里所有的家務。

又一天抱著手機睡著，我醒來聞見飯菜的香氣。

這段時間托江貞婉的福，我的生活品質大大提升。

早上起來有熱騰騰的早飯，中午上班有精美可口的便當，晚上還有豐盛的大宴。

家里不像住了個鬼，倒像住了個田螺姑娘。

再這樣下去，人還沒找到，我的體重得先漲個十斤。

我起了床，趿拉著拖鞋走到客廳。

江貞婉從廚房的推拉門后探出頭，語氣歡快得像早晨的小鳥：「等一下喔，馬上就好。

」

我點點頭，瞥見島臺上擺了杯水，伸手拿起來抿了一口。

不熱不冷，溫度正好。

怪不得男人都想娶老婆。

誰不想有個老婆。

過了一會兒，江貞婉端著煎餃和牛肉滑蛋粥飄出來，小臂上還掛著個便當盒。

「今天給你做了蒜炒小青菜和紅燒排骨。」她說，「你開蓋子的時候小心一點，有點湯。」

「知道了。」

我把便當盒拿過來放在一邊，然后邊吃早飯邊刷手機。

江貞婉在我身邊飄來飄去，我的余光看見她的腿，忽然覺得不對勁。

我停下動作，定定地注視著她的腿。

「江貞婉。」

「嗯？」

我若有所思：「你覺不覺得，你的腿消失了一點？」

10

她遲鈍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

「有嗎？」

我又仔細地看了半晌。

這種事情我沒有經驗，全憑感覺，沒辦法給出確切的判斷。

也許是我看錯了？

江貞婉依舊乖乖地站在桌邊。

我看了眼墻上的鐘，八點四十，再不走要遲到了。

我把剩下幾口粥劃拉完，拎上便當，沖江貞婉擺了擺手。

「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好好在家待著，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江貞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11

等我下班回到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我輸入密碼進門，發現家里沒有開燈。

江貞婉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我。

聽見我回來的聲音，她慢慢地轉過頭，用黑洞洞的眼睛望著我。

我忽然想到過去。

在我沒有搬進這個房子之前，她也會這樣獨自安靜地望著月亮嗎？

她都會想些什麼呢？

我輕輕帶上門。

「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太無聊了？」我斟酌著開口，「要不，咱們養只貓？」

她頓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的。」她說，「我覺得很開心。」

我剛要再說些什麼，忽然發現江貞婉的鬼魂腿又短了一截。

借著月色，這一次我清楚地看見她的喜服裙擺只到小腿肚。

——之前明明在腳踝附近的。

為什麼會這樣？

這對她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江貞婉注意到我的凝重，有些擔憂地問：「早早，你怎麼了？」

我話到嘴邊又停下。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不想給她增加不必要的煩惱。

于是我說：「沒什麼，我有點餓了，可以給我做點夜宵嗎？」

12

我火速請了第二天的假。

第二天一早，我裝作出門上班，打車去了古玩市場。

臨城當地的古玩市場魚龍混雜，深處有一家小店，是我舅舅開的。

我和我舅舅關系一般，平時基本不來往，主要是因為他神神道道，話聊不到一起去。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找他問問。

走過兩個拐角后，我撩開一家名為「陰陽行」的小店門簾。

一進門，就被烏鴉狠狠啄了一口腦袋。

「去！去！」

我將烏鴉趕開，不耐煩地抱怨：「舅舅，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鳥？」

柜臺后邊的男人聞言吹胡子瞪眼。

「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滾出去！」

我剛要還嘴，他臉色一變，拎著我的后衣領將我一把拽了過去。

我不解地掙扎。

「干什麼啊？」

「還敢問干什麼！」他在我額心一按，面色凝重，「你惹上大禍了！」

13

舅舅告訴我，寄宿在我家的江貞婉，是傳說中的「紅衣厲鬼」。

「『鬼有所歸，乃不為厲』，無家可歸的未婚女鬼，煞氣是最重的。」他抓著我的肩膀，將我翻來覆去地看，「她沒對你怎麼樣吧？」

「有。」我晃了晃手肘上的便當，「她把我養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