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死人找上門來。
找她縫尸體、補靈魂。
她鬼緣好,在這一行出名地難對付。
不聲不響地死了。
連我都沒通知一聲。
胡先生悶聲笑起來。
「卦象告訴我,劉奉賢會輸。
「他曾經幫過我,所以我救他兒子一命,至于你姥姥,她只是這場爭斗中站錯隊的一分子。
「她以命相搏,著實令人敬佩。
「我并無取她性命的意思。
「她死前用手機發出信號,招來守山道人。」
說到手機,他語氣郁悶。
老太太愛打麻將,網癮重,手機不離手。
「我能幫劉奉賢,自然也能幫別人。
「立于不敗之地,是我的生存法則。」
他無奈地笑笑:「我不想與你為敵,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幽綠的狐火圍著莊園周圍躥起。
我被圍困在其中,嗅到一股汽油的氣味,現在的妖魔鬼怪都搞起花樣了:「胡先生老謀深算,應該能算到我不是一個人過來吧?」
胡先生閑適地飲茶:「你是指你背包里的那些紙人?還是指她們?即便你用不易燃的材質制作傀儡,狐火依舊是紙扎術的克星。」
紙扎術使用的材料特殊。
狐火也不是一般的火。
更別提是主毀滅的黑狐。
「第七天了。」我望向隨風而動的狐火。
風是火的助力,任何角度來看,他今天的安排都無懈可擊。
天時地利,全占優勢。
可惜……
「我夫君要來了。」
胡先生以為聽錯了:「你夫君?」
我拖拖拉拉這麼多天,控制在第七天找上門來,可不就是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安定上的黑狐貍嗎。
「你聽,鈴響了。」
我豎起食指,閉眼聆聽。
「叮鈴,叮鈴……」由遠及近。
哭喪棒上系搖鈴。
鬼神降臨,風止。
白無常屬陽,不懼狐火。
他踏過的地方,狐火盡滅。
黑卷發,棱角分明的樣貌。
一雙眼下三白,唇邊似笑非笑。
杵著手杖, 袖口垂下一縷紅繩懸掛的鈴鐺。
他在胡先生身后站定:「彤彤,你就這點本事, 請個狐妖來攔我?」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插在兜里的手拿出, 露出一個金屬打火機。
「咔嚓」一聲響,火點起。
火光點燃我的手, 爬到我的身上。
化作飛灰之際, 我的說笑聲回蕩在山間:「七爺, 我朋友多,你想娶我沒那麼容易, 有胡先生在,你今日怕是別想找到我。」
不等胡先生解釋,全部傀儡同時發動。
襲向胡先生……身后的白無常。
胡先生抵擋的動作僵住, 紅蓮之火阻撓他試圖追上去的步伐。
「謝必安, 你……」
20
罵了什麼我沒聽到。
總之, 前去觀戰的人傳來消息。
安定山被夷為平地。
我連夜卷走紙扎鋪的重要物品, 逃之夭夭。
看完消息, 天光微亮。
胡先生不見得是害死我姥姥的人。
一如他所說, 姥姥為道義而死。
他對待我姥姥,大概也像昨天對待我一樣。
知道我們斗不過他, 曾試圖勸說。
我和姥姥一樣,他勸不動。
于是就打起來了。
我和姥姥又不同, 年輕人睚眥必報, 氣量小。
使出全力, 我不見得不能把他打個半死。
只是沒必要,有更好的辦法,我不需要和他斗得你死我活。
胡先生處處留一手,或許他打心底也不愿意違反道義。
真正不講道義的人, 是王姐丈夫那樣的角色,不聲不響地坑別人全家。
但胡先生也有他的堅持。
黑狐擅卜卦,他認定我會輸,認定劉奉賢在這場博弈中會輸。
唯獨沒算到,我有個要命的未婚夫。
兩人互相牽制,倒是幫了我大忙。
手機短消息跳動個不停。
白河:【找到劉總敵人的位置了。】
小粉:【大頭有凌彤解決,我們也不能拖后腿。】
二哈窮游小賣鋪:【凌彤, 結束后,一起聚餐嗎?】
紙扎鋪小彤:【恐怕不行,我得逃命去, 接下來一段時間就不聯系了。】
謝必安沒能在第七天找到我。
日后, 我只需要藏著點, 別湊上門去送菜即可,七爺不至于娶不到老婆, 抓不到我也會有其他人送上門去。
我拔了電話卡,連同手機一起扔進垃圾桶。
走進商場, 買完新手機。
去派出所改換姓氏。
換個大城市, 租了個老破小。
繼續操持起紙扎鋪的行當。
謝必安屬陽, 白天上班。
所以我白天從來不出門。
直到那天,有個小孩橫穿馬路。
一輛汽車來不及剎車。
紙人沖出店門。
未免嚇到旁人。
我只來得及移形換影。
以自身代替紙人。
提著小孩的衣領出現在人前。
孩子的媽媽大哭著跑過來。
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說著感謝的話。
鈴音清脆, 微風拂過發梢。
我抬眼與七爺相隔人群遙遙相望。
他不笑時略兇的眼彎起。
清冽的嗓音,隨風縈繞在我耳旁。
一道只有我聽得到的低語。
他說:「夫人,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