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個紙扎鋪老板,都有一個箱子。
姥姥不讓我做這一行的時候,試圖毀掉我的箱子。
我把鑰匙藏在謝必安手里。
姥姥一氣之下鎖了謝必安的神龕。
神龕的鑰匙是她走那天,我打掃她房間找到的。
他眉頭緩緩地皺起:「凌彤,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在成年之前拿走鑰匙?」
孩童時期過家家的游戲。
可以說是天真不懂事。
成年后用這種方式召喚他。
意義就不一樣了!
「鑰匙我可以給你。」
不等我松口氣。
「但……七天后,你需如約嫁給我,做我夫人。」
鬼神的新娘。
不僅活著時只能守著他。
死后,也必須留在他身邊。
他幫我保存鑰匙那一年告訴我:「我知道你聽得懂,一定要記得,成年前拿走鑰匙。」
水頭好的碧玉鑰匙懸于眼前。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鑰匙落在掌心,尚未收攏五指。
他徒然發難,扣住我手腕。
順著拉扯的力道,我踉蹌著靠近他,沒能反應過來,陰影覆下,沁涼的觸感,唇齒間的廝磨。
托著我后頸的力道不輕不重。
他低聲呢喃:「鑰匙抓穩。」
我下意識地揪緊碧玉鑰匙,更加熱烈的糾纏席卷而來。
不掙扎,不抗拒。
他指腹碾著我泛紅的唇瓣,深深地看了一眼。
紙人傀儡無法承載他的魂體。
火焰迅速騰起,灰燼紛飛。
他留下最后的警告:「七天時間,好好地藏起來,別讓我找到。」
以自身為契,召喚鬼神,視作獻祭。
他可以提前取走我性命。
讓我下去侍奉左右。
如果七天后,他找不到祭品,我就能躲過一劫。
以后避開他就行。
鑰匙是陰玉所制,它就是我箱子。
常有人想知道紙扎鋪的秘密。
它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秘密。
18
我從中取出一個又一個紙人。
毫無例外,又是我的叛逆之作。
全部紙人都長著我的臉。
謝必安一走,之前跑進地下室的紙人忍不住冒頭。
一探頭就看到屋里一大群「凌彤」。
平時聒噪的一群紙人久久無言。
好半天,緩過來的他們竊竊私語。
「難怪殮婆不讓彤彤干這行。」
「什麼不讓做?她就偏偏要做。」
「長輩的交代,全都完美地錯開,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年輕人都這樣,長輩的話有毒。」
「難怪香火鋪老板夸殮婆后繼有人,她臉色會那麼難看。」
不愛聽的話,我左耳進右耳出。
假裝他們在夸我吧!
晚上,我跟許久未見的我自己開了個簡短的會議。
其間,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頂著我的臉的紙人露出譴責的表情。
「第一波攻勢來了,別開門。」
「滋啦」一聲,通話自動掛斷。
我打開微信群聊。
小粉:【話說,第一波誰出去解決?】
白河:【大家默認第一波很容易,這種情況反而不能掉以輕心,說不定這是敵人的戰術,讓我們以為第一波很容易對付,然后出其不意,派出一個強悍的惡鬼。】
守山道人:【有道理,我去看看情況。】
二哈窮游小賣鋪:【別,蕭叔你負責保護劉總一家已經很累了,交給我們年輕人去。】
紙扎鋪小彤:【我去吧!】
群里不斷冒泡的動靜一頓。
紙扎鋪小彤:【我開門了,但是敲門的跑了。】
香火鋪小張:【看來是個小鬼頭。】
不等他繼續長篇大論分析。
紙扎鋪小彤:【抓回來了。】
附上照片九宮格。
【……】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粉:【難怪我師父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想到是真的!】
白河:【等等,你們仔細地看看照片,玻璃窗那里是有五個凌彤嗎?】
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
紙扎鋪小彤:【我出去了,誰害死我姥姥來著?】
又是幾張照片。
一群人抱頭蹲在地上。
守山道人:【我不知道,你姥姥沒說。】
小粉:【不是,你沖對面去了嗎?】
我摁下語音:「放心,沒一個能打的,我放走了幾個,接下來麻煩蕭叔你們幫我看好紙扎鋪的生意,我出門幾天就回來。」
一路追尋,兜兜轉轉地重新回到安定山。
胡先生坐在煥然一新的莊園門口。
他提著水壺倒水:「這麼快就找上門來!現在的年輕人真厲害。」
一抬眼,他目光一滯:「凌彤,不用活人的模樣做紙人,這是基本規則。」
一群「我」齊刷刷地發出鄙視的嗤笑。
「你懂個屁,這項規則原話是:不能用他人的樣貌制作紙人傀儡。
「我用我自己的長相,和其他人有什麼關系?」
小時候脾氣差,暴躁得路邊的野草都要扒拉禿。
做出來的紙人傀儡,脾氣也臭。
胡先生眉頭緊皺:「是不準用活人。」
紙人紛紛扭頭看向我。
仿佛在說「輪到你說兩句了」。
「主要的是活人皮囊,不單純是長相。」
紙扎術比較邪性。
學這門手藝的,如果心術不正。
比其他門道,更容易走上歧途。
活人的皮囊,除了指長相之外,還有剝人皮做傀儡的意思。
最早傀儡是由活人尸體做成。
后來衍生成木頭、鐵、銅和石頭。
紙扎術是為了方便攜帶的分支。
19
「比起對我指手畫腳,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害我姥姥?」
沒有自己人背叛,我姥姥不至于走到死這一步。
外人稱呼她殮婆。
是因為她繼承兩個法門。
一是二皮匠。
二是紙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