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忌憚菲菲,藏在我身后不肯出來。
我視線忍不住落在一旁的山神廟上。
走過去,跨過門檻。
一座看不清原樣的神像。
論理,不該祭拜來歷不明的神像。
不過這里是胡先生介紹的地方。
我打開背包,往桌前放下米餅,燒了一捧親手折的元寶。
「好啦!累死我了。」旋風一樣的身影竄進來,禿毛雞一改潦草的長相,一身白羽,昂首挺胸地站在我面前。
我抓一把茶點,放它面前:「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以后有什麼需要,可以來奉安縣香火街的紙扎鋪找我。」
它樂顛顛地應聲:「好~」
我走的時候它還追出來:「要不要順便幫你把她燒了?她尸體陰氣重,有尸變的風險。」
葉蓁連連拒絕:「不行,至陽的火燒得太痛了。」
菲菲感到可惜:「以后多來玩啊!」
走出很遠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我怔住。
破敗的山神廟不見了。
錫山頂峰,有一座石像。
儼然是一只公雞的形態。
菲菲……或許就是錫山山神!
16
回到奉安縣,路上沒多少行人。
我看到不少陌生牌子的車。
背棺而歸的我成了一道風景線。
蹲在香火街路口的人紛紛朝我看來。
「喂,你是殮婆的后人?」
我仰頭朝香燭鋪子的二樓看去。
趴在二樓窗口的粉頭發女孩扎著辮子。
辮子被馬卡龍彩繩纏繞,鮮艷漂亮。
她單手托腮:「晚上比斗,你會來嗎?」
隔壁窗戶打開,一個吃面包的道士冒頭。
「跟不講道義的人打,算什麼比斗?」
他垂頭看了我一眼:「殮婆沒跟你說這事,估摸就是不讓你參加的意思。」
一群我不認識的人,似乎都知道我是誰。
看來我姥姥沒少在他們面前提及我。
「去看看,如果需要幫忙的話。」
道義我不太懂,有人害死我姥姥是真。
「真的假的?」
我的回答,引出一大群悄悄地吃瓜的人。
他們熱情得有點奇怪。
我不解:「我去不去,很奇怪嗎?」
用得著這麼吃驚?
一個兩個也就算了。
我左右看看,樓下店門全開了。
一個個冒頭的年輕人,炯炯有神地盯著我。
「我師父說,殮婆有個孫女,天賦卓絕,在我還只會『吱哇』亂哭的時候,你就已經能在惡鬼巢穴三進三出。」
但凡有口水,我都要噴出來。
「哪有那麼夸張?不過是我和朋友打羽毛球,每次太用力拍鬼宅里去,我石頭剪刀布輸了三次,不得不進去撿三次羽毛球而已。」
樓上的少女拍了窗口。
「你不懂,我們一群人都是成群結隊來的,你背著個棺材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外面那麼多敵人,你都敢一個人行動。
「難怪我家二叔說殮婆孫女十年不學道術,我也比不上。
「據說她的紙人不怕火,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恍然大悟,好笑道:「你們誤會了,我也是和別人結伴回來的!」
他們自顧自地聊著,壓根兒沒聽進解釋。
算了,和他們解釋也沒意義。
他們現在把我當大佬了。
回到紙扎鋪,我把棺材擺在店里。
打開背包,掏出一沓紙人放桌上。
紙人一落桌就活了過來。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從桌沿跳下。
一落地就化作一個等人高的紙人。
「凌彤,明天還帶我們一起嗎?
「好久沒出門了,真好玩!
「彤彤,晚上我想吃旺仔牛奶!
「小彤彤,能給我折個新裙子嗎?」
紙人和紙人之間是不同的。
我面對胡先生使用的,只是最正常的紙人。
施以法術,用紙扎術常見咒印驅使。
包里這些,是曾經被我點了眼睛的紙人,他們全都是鬼。
養鬼和施術是兩個概念。
這還只是我違背禁令的初級紙人。
不等他們排好隊,朝地下室走去。
我幽幽地應聲:「知道了。」
一瞬間,所有紙人齊刷刷地轉向我。
以往不曾得到的回應,在這一刻終于得償所愿。
他們紛紛地勾著大口,朝我走來。
我沒有絲毫畏懼地朝他們走去,拍了拍震顫的棺木。
「別激動,我能解決。」
我摘下戴在脖子上的掛墜。
一把古銅鑰匙。
一時間,無論是四肢朝地朝我爬來的紙人,還是與我只有一步之遙的紙人,全都迅速地退去。
「彤彤,不是……你找死呢!
「和我們結契不好嗎?為什麼要去驚動他?
「小彤彤,三思啊!」
我走到供桌前,掀開神龕上的紅布。
「咔嚓……」鑰匙插進神龕在的銅鎖。
空氣里有什麼正在凝結。
瞬息間,紙扎鋪與外界分離成兩個世界,屋外的熱鬧,屋內落針可聞。
17
神龕里,端坐一位精致得如同活人的紙人,滿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其頭上官帽寫有「一見生財」四字,正是地府里的勾魂使者,人稱七爺的謝必安。
我戴上紅蓋頭,手持點燃的三炷香,插進香爐里,輕聲呼喚:「夫君。」
反骨太重的后果就是不知好歹。
和普通小朋友不同。
打羽毛球是消遣,和小鬼捉迷藏才是常態,偶爾還玩一玩過家家。
過家家里我是新娘,新郎官便是鬼神謝必安。
白凈修長的手,掀起紅蓋頭。
他笑聲溫和:「又要玩游戲?」
蓋頭掀開,不是小女孩。
我抬眼,對上他驟變的神情:「七爺,我來拿我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