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慢下的腳步一頓,破天荒地感覺有點尷尬,連忙快步跟上。
一路穿過崩毀的莊園,來到靠山的后院。
當看到置于空地上的紅棺材。
我略感意外,想過可能是大蟲子。
沒想過會是棺材!
他站得略遠:「我觀蟲子處處避開你,想來你不懼這邪物,只需送到錫山山神廟,山神坐下養了只至陽的公雞叫菲菲,它愛吃。」
我瞥他一眼。
從新娘到送快遞,跨度還真是大!
「棺材里有個母體,狐火克她,我稍微地靠近些,她反應很大,一旦她自曝,子蠱散落,我可能找不回來。」
我走過去,推開棺材。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驚得我手抖,「唰」地一下合上棺蓋。
葉蓁輕敲棺材板:「凌彤,我看到你了!」
邪祟我見多了。
打開棺材看到熟人。
還是頭一回。
即便心里有所預料。
還是嚇了一跳。
我深吸口氣:「不是提醒過你晚上別晾衣服,你偏偏不聽。」
葉蓁不肯吱聲,唯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不斷。
胡先生插了句話:「原來你在等她!」
我愣了一下。
棺材里傳來「嘭」的一聲響。
葉蓁罵道:「閉嘴!」
我抽出五張紙人,招來五鬼,一屁股坐在棺材蓋上,沒給葉蓁打岔的機會,轉向胡先生:「還請先生解惑。」
胡先生笑吟吟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嗎?」
棺材里安靜得不像話。
我搖頭:「不知道。」
胡先生背過手打量著我。
「你道術不淺,看不出她被改造過嗎?」
改造,什麼改造?
我沉吟片刻,選擇老實交代:「我反骨重,小時候喜歡給紙人點眼睛,沒事就愛找孤魂野鬼談談心,一直沒啥朋友,姥姥聽從心理醫生的話,讓我換個環境生活,不準我使用道術。
」
三言兩語道出我那叛逆的過去。
胡先生啞然:「我觀她面相,是為人擋災而死,所以我才沒一把火燒了她,打算幫她剔除身上的母蟲,再進行焚化。」
我不太理解:「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他眉頭微皺,看我的眼神無端地泛起些無奈:「基本道義,善意該被善待,她不該和一群臭蟲死在一起。」
14
葉蓁制止:「別說了。」
胡先生不以為意:「她總要懂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懂?」葉蓁語帶譏諷,「你以為我一個藥人,為什麼能像個尋常人一樣上班?」
胡先生語氣頓住,舉步想靠近。
棺材里劇烈的動靜,令他不得不止住腳步。
我有一瞬的茫然:「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一個兩個怎麼話里有話?
胡先生干脆地問道:「你失憶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仔細地回憶:「應該沒有。」
棺材里回蕩著葉蓁的譏笑。
「你初中畢業旅行,把我從阿婆地下室的甕里挖出來,背著我走了幾里路,也不記得了?」
我「啊」了一聲:「你是那個小女孩?」
「嗯。」葉蓁可有可無地應聲。
與其說是畢業旅行,不如說是我的歷練任務。
姥姥讓我尋寶,結果尋到一個人販子家的地下室。
小女孩很乖,手里捏著個小白熊布偶,眼睛睜得大大的。
一開口就喊我媽媽!
「你怎麼死的?」我忽然想起那天她格外不耐煩,神情凝重,「那天,房間里有人?」
葉蓁很輕地應答:
「他是寨子的打手,你別聽那只黑狐貍亂說,我不完全是為你擋災,他認出我了,才會躲在我的衣柜里。」
我沒有全信:「陽臺的蟲子是你養的?」
她不是在晾衣服,而是在取蟲卵。
目的?為了壓制衣柜里的人?
葉蓁提醒過我,莫須有的男朋友。
「為什麼?就因為我救過你?」
「嗯,你讓我及時回家,見到我媽的最后一面,因為我被拐,她傷心得病倒了。」
「你出來,讓我看看。」
「我得控制蟲子。」
我忽然意識到。
蟲子避開我走,也是因為她。
「我知道你死了,出來也能壓制蟲子。」
葉蓁沉默許久。
身旁的溫度降低,我轉過頭就看到渾身染紅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依舊穿著小吊帶,手臂不曾交錯的傷痕,唯有自傷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
她用血催生蟲卵。
我看著她,忽然想起姥姥和蕭叔。
「我姥姥,又怎麼死的?」
胡先生怔然,唇邊那一抹淺淡的笑意徹底地消失:「為了道義,劉奉賢先人是英雄,救人無數,他作為儒商,常年行善,助他即助天下人。」
15
「你蕭叔是你姥姥臨死前請來接手任務的。
「如果你蕭叔死了,還會有其他人過來。」
我帶著葉蓁的尸體下山。
耳旁仿佛還回蕩著胡先生的感嘆。
他說一個人上去了。
總會另一個人被壓一頭。
所以劉奉賢才會惹來禍事。
有人不愿意被壓一頭。
紛爭不斷,必定得你死我活。
錫山山神廟,山神坐下養了只至陽的公雞叫菲菲。
我站在破破爛爛的錫山山神廟前,和一只壯碩的禿毛雞面面相覷。
葉蓁原本與我并排坐在棺材蓋上,此時已經縮到我身后。
我試探地喊道:「菲菲?」
公雞「嗷」了一聲,「噠噠噠」地跑到我面前:「你找誰?山神讓我說他不在家。」
「找你。」我跳下來。
五個紙人放下棺材,無火自燃。
我打開棺材:「你能不能幫我朋友祛除這些蟲子?」
菲菲腦袋探進棺材:「小事。」
它蹦跶進棺材,每吃下一只蟲子,身上就會多出一根白色翎羽,鳥喙啄在木板上的響動,持續了挺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