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上我,你不認我就是了。」她每次都是這樣,在我面前是最硬氣的。
「我對你什麼語氣了?你是我的媽媽還是別人的?我也沒有求你生我啊?」
「行啊!我有罪,我有錯,我是個罪人,我生了你。」她直接對著我吼道。
「你要怎麼樣?你跑來和我說干嘛?我還配管你當老板娘的人啊?孟瑤你不是看不上我這個當媽的嗎?那你來干嘛?」她繼續尖銳地嘲諷著我。
我先是一愣,眼淚沒忍住落了下來。
卻在她眼中看到了報復的快感。
遍體生寒,再也控制不住大喊道:「因為我賤啊!因為我賤啊!我就是這麼賤啊!我就是這樣一個賤人,賤貨!是你都不愿意生下來的賤貨。是明明知道你也不會心疼我,卻還是像一條狗一樣跑過來向你搖尾乞憐的賤貨。可是我告訴你,賤,也是你生的,因為你更賤,竟然會有賤到對別人的孩子比對自己的孩子好的人,每天像狗一樣去舔那個賤男人,你們兩個賤人在一起才能生下我這樣賤的人!」
我像一條瘋狗一樣聲嘶力竭地叫著,我感覺我早就已經瘋了。
我媽重重地打了一個耳光,我看著她,邊哭邊笑道:「只是打一耳光就可以了嗎?那麼討厭我,那麼看不起我,那麼惡心我,為什麼要生下我呢?或者扔了我,殺了我啊?還是說這就是賤的原因,看不上我又要利用著我,依賴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給你錢,養著你、照顧你的人是我?可是你最作踐的人也是我?你維護他們干嘛?他們給你什麼了?」我說到最后幾乎窒息。
「你滾!你給我滾!我用不起你的錢!你以后別給我錢了,我這個當媽的怎麼配呢?」
她說著一把將我推出門外,我穿著高跟鞋,整個人沒有站穩,右腳直接崴了,整個人撞在欄桿上。
頭上一片濕漉漉的,有血流下來混著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媽嚇得愣在當場,有些結巴地道:「我不是……誰讓你剛剛發瘋。」
我看著她,極其失落道:「為什麼剛剛不推重點呢?為什麼不再用力點呢?從這兒掉下去就可以解脫了,就可以解脫了啊!」我直著深深空空的樓梯縫隙道。
我媽嚇得吼我道:「孟瑤你在發什麼神經?」
我沒有在回應她,一瘸一拐地離開。
我為什麼這麼在乎,我為什麼不在乎,我就是很在乎啊,我不是小姑娘了,可我什麼時候當過小姑娘啊?
3
小姑娘是無憂無慮的、是干干凈凈的、是漂漂亮亮的。
我從來就沒有資格。
我永遠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拉鏈都是壞的,撿各個親戚不要的衣服穿,連內衣內褲都是念初中鬧了無數次要來的。
我永遠在窘迫和尷尬中度過。
讀書對于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事,除去上學我一直在各種家務和農活中穿梭,我是我們家的末等公民,誰都可以打我、罵我,拿我出氣。
獨生女不過是他們太窮了,又嫌棄養孩子麻煩,那個時候還要罰款,不然家里可能還要再多幾個可憐孩子。
知道他們不生二胎的時候,我的心里除了慶幸還是慶幸。
我害怕弟弟妹妹的出生,我過得更慘,又慶幸于他們足夠幸運,沒有生在我家。
不知道去哪,我偷偷去了一趟老家。
一層又一層的山,曾經我覺得我怎麼都走不出去,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長大,怎麼才能離開那里。
老家那邊大多是土葬,這些年沒有回去,又添加了新的墳,小時候我很害怕,去村里的小學上課,要走大概十多分鐘,教室只有兩間,每次都要路過那里。
我抱著「我要不停讀書、我一定要讀大學」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地穿過那些墳地,早上的露水經常把我的鞋子和衣服打濕,我一步一步托舉著自己,從村里的小學走到了鎮上的中學,走到了縣里的高中,走到了市里的大學。
我身邊的同學他們的爸爸媽媽都很怕他們不讀書,都想方設法地讓他們讀書、讀更好的學校,讓更好的老師教。
可我不行,我爸媽并不希望我讀很久,每年過年的時候,我爸爸都會一臉愁容地給我說我今年又花了他多少錢,我到底還要讀多久。
看吧!他們很輕易就得到的東西,我需要拼命好久。
我沒有別的選擇,一路走來我都在瘋狂逼迫自己。
我在上學那條路上坐了一下午,看橘黃色的黃昏把整個河面都染成橘紅,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我憑什麼要和陸沉將就。
我憑什麼就不配一個真心喜歡我的人?我怎麼不配?他又比我好到了哪里?
我離開老家后也沒有回我和陸沉的婚房,而是在外面住了好幾天賓館,每天甚至不知日夜,陸沉打了幾次電話過來,我都沒接,只想休息,或者還沒想好怎麼處理。
就是每天躺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對付一口外賣吃了繼續睡,再次醒來就是半夜了,很多年前,我自己去撐那些難熬的日子時,總是不停地給自己喂心靈雞湯,遇到問題要解決問題,不要逃避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