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撿草藥的嘎婆叫了一聲:「去做飯吧。」
她似乎比龍七爺知道得更多。
我帶著疑惑走了過去,坐在一邊跟她撿草藥:「不是說夢情蠱回來了,我就能想起來嗎?」
雖說嫉妒阿羅,可我也希望,那十年夢里和云凡在一起的是我。
前世那樣深情的,也是我!
男人啊,果然占有欲都是這麼強的。
「你身上還有宮黛下的蠱咒,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會不會想起其他的東西。」嘎婆也深吸了口氣。
就在這時,好像有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一回頭,就見云凡趴在吊腳樓的竹欄上,低頭怔怔地看著我。
不過是一眼,心頭就莫名地發著軟。
「去吧,好好談談。」嘎婆頭都不用抬,知道是她。
我強壓住心頭的雀躍,上樓前,還特意端了杯水。
可她卻只是謝謝我,救了她。
一旦言謝,就只有謝了。
后面的千言萬語,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踩在吊腳樓的竹梯上,總感覺這些竹片不穩,軟軟的。
好像一腳就會踩斷、踩塌、踩空。
連龍七爺和嘎婆都不知道怎麼面對了,背著背簍,又逃也似的進山了。
或許真的有前世吧,第一次來苗寨時,我就感覺這里的空氣,都讓我感覺無比舒服。
只有在山里,看著長滿青苔的山石,生機勃勃的蛇蟲,茂盛生長的草木,我心里才有片刻寧靜。
其實云凡擔心得沒錯。
我到現在,也不大能接受,那一夢十年,和她夜夜歡好的人不是我。
怎麼可能不嫉妒!
在我還不知道云凡存在的時候,從她十八歲開始,那個人就在夢里,夜夜纏著她!
那些畫,還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他們有多好。
就算那是什麼蠱,什麼蟲,也不行!
就算是夢,也足以讓我發狂。
我躺在草地上,聞著泥土和花草的香氣,內心依舊久久不能平靜。
果然,愛讓人狂。
一直到傍晚,我才背著背簍回吊腳樓。
嘎婆要帶云凡去祭棵老槐樹,還特意叫上了我。
路上一直說,云凡就是老槐樹生的,惹得云凡一路咯咯地笑。
我背著背簍跟在后面,聽著她笑,看著旁邊熟悉的景色,好像真的又回到前世。
可等我摸到那棵老槐樹時,回到我身體里,讓我半點感覺都沒有的夢情蠱,好像告訴了我些什麼。
有一段記憶,強行灌入了我腦中。
面帶死色,全身冰冷,躺在樹洞里了無生機的云凡。
那種揪心的痛,好像恨不得剖開心,跟她放在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跟著就是無數的樹根,在全身的血管,經絡生長,扎根。
我痛苦地看著云凡,她真的死過!
也是真的,從這棵老槐樹里出來的。
嘎婆沉眼看著我,眼中帶著了然。
回到吊腳樓,我將樹蠱的事情說了,至于云凡尸體藏在老槐樹中,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更不想再給云凡添加什麼負擔,沒有提及。
嘎婆和龍七爺,立馬想明白了關鍵。
說這是阿羅祭司留下破蠱崖的辦法,也可以借這個制伏宮黛。
當晚,嘎婆和龍七爺去暗中準備東西。
我和云凡坐在吊腳樓吹著夜風,夕陽如血,她一身素雅的苗裝坐在那里,靠著柱子,宛如要在夜間悄然盛開的花。
由衷地夸了她一句:「苗裝很適合你。
」
她對上我的眼,跟著……逃了!
就像我當初不敢面對她。
現在,她不敢面對我。
可這樣給她增加負擔,不是我想的。
或許,我和她都需要時間。
我苦著嗓子開口:「我和嘎婆商量過了,等明天到了蠱崖,把那些前世的事情說了。回來后,你要打掉孩子就打掉。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我都會解決。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回去了。這里發生的事,對我而言,也會好像一場夢。」
前世的事情,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把枷鎖。
我坐在吊腳樓下,突然明白龍七爺說唱了幾十年情歌,也不上了吊腳樓時的悲慘了。
隨手取下葫蘆絲,我不過試了試,居然就會了。
夢情蠱舍不得把一些記憶給我,可有些東西,還是留在了記憶深處。
調子我不知道名字,可好像過往無數夜晚,我都坐在這里,吹著這首苗疆小調。
05
蠱崖我去過,但和云凡一起去,聽嘎婆說前世阿羅和云凡的故事,我心里還是不得勁的。
不管什麼碧落黃泉、再續前緣是不是真的,可夢情蠱是真的啊!
它一只蠱,在云凡夢里十年!
十年!
所以在嘎婆拉著云凡,深情款款地將那過往說來時,我都不想說話。
就算知道那個阿羅,就是我。
還是提不起任何興致。
誰樂意自己心愛的人,并不是因為自己愛。
而是因為上輩子那個自己更愛,所以死死綁定了。
更何況,龍七爺還不忘記澆我的冷水,說兩人前世在夢里,夢的不止十年。
呵!
更不想說話了!
當我不存在吧。
阿羅幾十年,夢情蠱十年……
我……?
呵!
只是說著說著,就不對了。
嘎婆說云凡死后,在老槐的樹洞里,返璞歸嬰。
并不是死后,重新投胎?
而阿羅,也沒有死,只不過剖了蠱,又用精血養著樹蠱,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