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手放進罐子里,想著它,慢慢地你會有所感覺,等到時機時,我會抽出你的手,蓋上蓋子,它就在里面了。
「放心,它會以為還在你體內,安心在待在這蠱壇里,繼續成長的。」宮墨眼帶不舍,卻還是輕言安慰我,并強調道,「它不會有任何痛苦,只會以為還在你肚子里。」
那蠱壇上還雕著幾根蘭草,草下蹲著兩只胖嘟嘟的蛤蟆。
明顯是外婆精心挑選的壇子。
我看著壇口,慢慢伸出了手。
「凡凡!」外婆在吊腳樓上,終究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
我知道,她還是不希望打掉這個孩子。
前世,云凡為了保持處女身,收養了外婆。
外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也并沒有和龍七爺在一起,而是收養了我媽。
連宮黛,她也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在外婆她們眼中,情愛可以放下。
孩子,放不下。
可我不敢賭。
這個孩子參與的事太多,我怕生下來,自己會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事情。
沉吸了口氣,看向宮墨。
他雙眼沉沉,卻還是朝我笑了笑。
伸手捧著蠱壇,送到我面前:「開始吧。」
他不舍,卻終究是尊重我。
手慢慢伸進蠱壇里,里面的東西,都是我親手放進去的。
本以為會是冰冷的,卻沒想溫熱得好像人體,且滑滑膩膩的。
有點像熱的蘆薈汁,又有點像熱的米漿。
我好奇地轉了轉手,撥動著,并沒有半點雜質,好像就是那溫軟的液體。
手一伸進去,宮墨就朝我笑了笑,捧著蠱壇,低聲念著咒語。
我最近已經能聽懂些苗語了,可他語調古樸悠長,有著腔調,可詞句卻好像卡在喉嚨里。
還一邊念咒,一邊用掌心搓著蠱壇。
隨著搓動,明明蠱壇沒動,可里面那些溫軟的黏液好像活了過來,繞著我的手,開始游動。
而我小腹好像也有一股子氣流,隨著手上的觸感,一點點游動了起來。
「閉上眼,想著它。不要將感覺放在胎宮,放在手上。它會受到吸引,進入蠱壇中。你無論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都不要松手。成的時候,我會把你的手抽出來。」宮墨停了咒語,輕聲交代著我。
我慢慢閉上眼,那壇子里的游動感覺更強了。
而宮墨的巫唱,更是一聲高過一聲。
搓著蠱壇也越發用力,里面游動的黏液也越來越熱,越游越快,有著簌簌的響聲。
小腹里的胎兒,好像也跟著快速游動。
隱約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小胎兒在跳動,而小腹好像有什麼要沖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放在蠱壇里的雙手,指間好像被一只小且溫熱的手握了一下。
心頭猛地閃過一陣不舍,揪心般地痛。
雙手幾乎在腦子思索前,猛地一動,一下子就自己抽了出來。
「云凡!」宮墨詫異地叫了一聲。
原本簌簌作響的蠱壇,這會兒飛快地恢復了平靜。
我捂著微微發脹的小腹,看著宮墨:「你走吧,給我點時間。」
跟著,逃也似的上了吊腳樓。
06
那一晚,宮墨坐在吊腳樓下,坐了半夜,又吹了半夜的葫蘆絲。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宮家老兩口走了。
畢竟宮黛一家三口失蹤,總要解決。
宮家在海外的生意,宮墨自己的事情,也要解決。
我安心地在苗寨待了下來,和外婆一起規律地生活,好好地吃飯。
學習蠱術,慢慢地可以操控金蠶蠱幫人治點小病了。
有時也上山采藥,閑時就坐在吊腳樓,看著風吹過稻田,放牛娃吹著葫蘆絲。
每個月,定期去鎮上醫院產檢。
雖說是蠱胎,我也任性地打過一次,可它生命力確實很強,很健康,也沒有異常。
肚子越來越大,我內心也越來越安穩。
有些放不下的事情,在心靜下來后,也放下了。
蠱崖密林那邊,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一片寧靜,什麼事都沒有。
我和外婆,還有龍七爺,背著東西,去密林那邊祭祀過一次了。
祭拜顧誠,也祭拜宮黛吧。
一直到三月三,各苗寨組織情歌大賽,說是傳統,不能丟。
我自認為生活安逸,龍七爺好熱鬧,卻認為我不該悶在寨子里。
還要讓我看看他寶刀未老的風采,說他當年唱情歌,附近的阿妹,沒有不被他迷倒的。
可惜,守在外婆吊腳樓,唱了幾十年,也沒上過吊腳樓,只能守在廚房做飯。
三月三那天,外婆怕撞到我,小心地護著我在最高的吊腳樓坐著。
讓我看看熱鬧就好了,現在唱情歌的少,唱功不如以前好。
以前,隔著山頭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年輕人,身體不行,中氣不足,聲音不夠洪亮,當孩子爹,不夠!
我聽著,笑著點頭。
一年一度的盛事, 賽場熱鬧非凡, 就算苗寨青年忘記了當年蠱崖, 忘記了圣女祭司, 可外婆這個住在圣女吊腳樓的老婆婆,身份地位依舊超然。
各苗寨的寨主, 都會親自前來拜會。
我坐在窗臺,看著下面一堆打著赤膊的青壯跳進水里抓鴨子, 少女們一邊笑, 一邊往里面撒東西, 驅趕鴨子, 給他們增加難度。
而外婆扶著一個百來歲的老人,笑著往上面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