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并沒有打頭,而是站在臺階處,看著外婆道:「云凡回來了,反正你要告訴她的,要不這次讓她祭神引路?」
外婆輕嗯了一聲,將那枚沒芯的銀鈴系在我苗裝腰間,朝我伸手道:「手給我。」
我滿頭疑惑,心里帶著懼意,但也知道這不是問的時候,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外婆從袖口抽出一根銀針,在我指腹扎了一下,嘴里低喃念著咒語。
就在我想著是不是要放血,要將手指倒轉過來時。
針孔滲出來的血,就好像被什麼吸引一般,牽著細如蜘蛛絲般的血線,慢慢往石坑里飄去。
這血絲細長,飄入石坑迷霧,依舊不斷,還宛如牽著的絲一般,往浮沉的霧氣下沉。
04
「這是?」我詫異地看著外婆,心口怦怦直跳。
「下去再說吧。」外婆拍了拍我,示意我先走。
宮墨明顯來過,有了經驗,從背簍里拿了個強光手電筒給我:「有點滑,小心。」
可人卻緊跟在我身后,還伸手拉著我胳膊,「我拉著你,別怕。」
那石階不過是剛好一腳的寬度,又因為潮濕,長滿了青苔,一看就知道滑膩。
外婆和龍七爺肯定是要對付那些明顯一看就毒的蟲子,斷后的。
所以我沒有拒絕宮墨,朝他點了點頭,由他拉著那只引血的左手,一腳腳踩著石階往下走去。
越往下走,就越濕,臺階時有時無,有時還靠踩著石壁上的凸起。
唯一奇怪的是,手指上的血絲,一直飄忽著,卻牽引不斷。
到了下面,石壁上各種怪蟲子都有了。
白得透明的鼻涕蟲。
殼長得像牛角、一圈黃一圈紫、好像那種波板糖的蝸牛。
還有顏色綠得和青苔幾乎融為一體的綠蛇。
如果不是宮墨提醒,我差點在伸手攀附的時候,一手就握住了。
再往下,石壁上就有許多孔洞,大得可以兩人并行的,就有七八個之多。
小的,坑坑洼洼的,更是多得不可勝數。
一直這樣小心翼翼地走了至少半個多小時,我后背衣服都被汗水滲透了。
放著血、被宮墨扯著的胳膊也發著僵,這才落地。
到了下面,入眼就是幾塊由苗銀打成,卻又因為潮濕氧化黑得厲害的銀鏡。
鏡邊緣雕著五毒和各種我在苗繡上見過的圖案。
細數了一下,居然足足有六面。
所有鏡子都用絞絲般的蛇身纏聯著,我指尖涌出的血絲在靠近銀鏡時,又和地面蒸騰的霧氣融成一體,化成血氣在那銀蛇聯系下,于六面銀鏡上涌動。
隨著血水在鏡面上蕩漾開來,氧化發黑的鏡面,一點點變得光亮。
而鏡面對著的,居然是一個個漆黑的洞口。
我拿強光手電照了一下,那些洞里,立馬有什麼簌簌作響,飛快地爬來。
就在光線閃動時,有一條通體漆黑的蛇,映著燈光,反射著五彩。
那蛇身極長,當真是五彩斑斕的黑,不緊不慢地往藏身處游。
「這就是蠱崖了。」宮墨將我手里的手電往下壓,輕聲道,「別驚著它們。」
蠱崖,是個天坑?
可這些銀鏡是怎麼回事?
我彈了彈手指,血絲晃了晃,卻精準地連到銀鏡上。
這會兒外婆和龍七爺下來了,看著我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問,土司的銀礦在哪里啊?怎麼后面沒有開采了,這是蠱崖,也是銀礦。
」
05
我順著外婆所指之處看了一眼,這天坑六個大洞,居然就是以前的銀礦?
想到下來時,上面也有七八個兩人并行的大洞,那也是礦洞咯?
還有那些小的,也有一人通行的那種,不下十數個。
也就是說,這壓根就不是天坑,而是一個不停往下開采而形成的巨大礦洞。
苗銀礦,就以這個為中心,層層往四周蔓延。
想到進來時,密林的位置和大小,也就是說,至少這附近蔓延的幾座山,都在這個蠱崖的輻射范圍內。
只不過,下礦點,都在這所謂的蠱崖。
外婆嘆了口氣,示意宮墨放下背簍,從里面拿出一個個陶罐,小心地放在六個洞口。
龍七爺跟在她后面,她放陶罐時,就在她旁邊抽煙,將旱煙哈在她身上。
龍七爺的旱煙,大概跟他養的雞一樣,都是特殊辦法養出來的,能驅蠱,也是他的蠱。
外婆放好后,龍七爺就拿竹拐,將陶罐往里一推。
等到了里面黑暗中,他輕輕一敲。
陶罐破碎的聲音傳來,跟著就是各種簌簌的爬動聲,以及咔咔的搶食聲。
隱約間還時不時夾著嬰兒的啼哭聲、女子咒罵聲,和狗吠貓啼聲。
千奇百怪,惟妙惟肖。
「都是蠱用來迷惑人的,引人靠近,它們就趁機吃掉人,別聽,別看。」
宮墨緊壓著我握著的手電,輕聲道,「別照它們,免得驚到,它們竄出來。」
而左手指腹,依舊不停有血水涌到鏡面。
現在隱約知道,那些洞里,肯定是有什麼厲害的東西。
外婆這些年里,一直在苗寨不敢出去,就是拿東西飼養著這些蠱蟲,免得它們逃出這礦洞,出了密林,給外面造成傷害。
可明知這蠱崖有這麼厲害的蠱,為什麼不直接想辦法解決,而是這樣治標不治本地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