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帆動》第6章

我倚在沙發上不動,假裝自己是個聾子。

那人手舉了好一會,才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徐洛洛,您這一言不合就玩不辭而別,是懲罰我呢還是懲罰自己呢?」

聽了這話我差點冷哼出聲,奈何鼻子堵著,哼不出來的話太沒氣勢,索性繼續沉默。

說來奇怪,過去的六年,兩千一百二十八天,三百一十四封信,哪怕對面毫無回應,我也像是對他有著無盡的傾訴欲。

可如今我望著面前這個曾經朝思暮想的身影,心就如同窗外沉沉下墜的落日,只覺得好累好累,一句話也不想對他說。

夏帆討了個沒趣,終于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有些煩躁地把頭發揉得更亂。

「洛洛,生氣了?」他屈起一條長直的腿,半蹲在我身邊,整了整我身上的毯子,語氣前所未有的軟,「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我總算開了口:「因為不想見到你。」

夏帆目光閃了閃,嘴唇動了幾次,像是要解釋什麼。最后把肩膀往前一送,一臉無奈:「別生氣了。嗯?再咬一口。」

那個尾調上揚的「嗯」依然很勾人,但我此時卻只覺得難過。

房門被敲響,一個金發碧眼的瑞典帥哥站在門外,一只手提著我的書包,另一只手拎著一袋大米。是亞超的店員安德森。

我剛要起身去迎,夏帆一把將我按回了沙發里,替我開了門。

把東西搬進屋里擺好后,安德森特意走到我的沙發前,笑著用英語說:「我看見你留在桌子上的紙條了,所以給你帶了這個。」

然后就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罐黃桃罐頭。

我閑聊時跟老板娘提過,小時候感冒發燒爸媽就會給我喂一罐黃桃罐頭,每次都能病好得很快。

想必是老板娘看見了我留在她那的那筆「配送費」,索性讓安德森從店里順便帶給我的。

一抬眼,卻看見夏帆站在房間的陰影里,神色晦暗不明,周身的氣場像只炸毛的刺猬。

我這才意識到,夏帆是為數不多幾個知道我這個習慣的人,安德森的行為大概是讓他有了什麼誤會。

不知道怎麼想的,我心里一動,抬頭就對安德森堆了一臉的笑容,語氣也溫柔了幾分:「那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等我過幾天身體好一點,再去你那里!」

安德森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隨時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夏帆冷著一張冰棍臉目送安德森離開,沉默了許久,聲音發澀:「洛洛,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差點被這個「也」字氣笑出來,所以是他那位薩小姐不要他了,他才想起來找我的嗎?

他憑什麼覺得我會留在原地等他,憑什麼覺得我會要別人不要的東西?

我冷冷地對他說:「對,你離我遠一點。」

夏帆沒說話,垂下薄薄的眼皮,點點頭就往外走。

天色暗下來,我想我是病得花了眼,竟看見他眼底閃過了一瞬晶亮的光。

臨出門前他站定,微微朝身后的茶幾偏了偏頭:「藥記得喝。」

然后沒等我的回復,就大步跨進了風雨中。

12

連日的陰雨過去后,我的病也好了。

宿舍樓下的郵箱里,靜靜地躺著幾封來自夏帆的信。

他是覺得也給我寄幾封信,就能和我兩不相欠、重新開始嗎?

可我計較的,從來都不是這六年的一廂情愿。

當年夏帆走后,我家里的生意出了問題,生活日復一日地捉襟見肘起來。

學業不能斷,爸媽跟我商量,能不能去讀不要錢的師范,將來像我媽一樣做個英語老師。

我不置可否,家里就終日籠罩著旱煙的濃霧,和爸媽一聲接一聲的嘆息。

他們當然知道,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建筑系。就像我也知道,讀師范能給家里減輕多少壓力。

每天都要省下一塊多的早飯,才能在周末寄出一封六塊錢的跨國信件。信里不敢提生活的困苦,只敢說學業的壓力。

那個時候我多期盼能收到一封回信啊,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加油」,都能像一道光一樣撕開黑夜,讓我看見陽光。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后來要不是一向一窮二白的舅舅突然給我家拿來了幾萬塊錢,改善了家里的生活,我又如何有機會讀心儀的大學、心儀的專業,然后又拿著獎學金,飛來瑞典?

可是夏帆面對 Sara 關于那些信件的提問,回了句無足輕重的「沒看過」。

我看著夏帆那薄薄一疊的信,連拆開的欲望都沒有,隨手就丟進了抽屜的最下層。

13

北歐的冬天漫長又寒冷。

極夜很長,一天之中天亮的時間沒多久,如果午飯吃得晚一點,就能對著餐盤看見天邊昏暗的黑夜漫過窗口。

下課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從教學樓到宿舍要經過一片茂密的小樹林,沒有路燈。

手機的手電筒只能在雪地上暈開范圍不大的一片光,僅夠看清腳下的路。腳步踩在雪地上,我聽見身后不遠處有咯吱的聲音。

是回聲嗎?我回頭照了照,咯吱聲也順勢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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