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豬把擋在臉上的胳膊放下去,依舊閉著眼:「沒睡。」
我嚇了一跳:「那你干嘛呢?」
夏帆蹙著眉,神情懨懨的:「眼睛不舒服。」
我把手罩在他眼睛上面,投下一小塊陰影:「跟我回家。」
他不說話,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無奈起身,接過他的手準備拉他。
誰知他并沒有借力的意思,抓住我的手猛地一拽,我沒站穩,被他帶得失去重心,一條腿跪在了夏帆兩腿之間,另一只手下意識就撐在了他肩膀上。
他終于睜開眼,眉毛一擰:「我不走。」
……什麼玩意這是。
夏帆:「但我知道依阿姨的性子,肯定讓你必須把我帶回家。」
……還真讓你猜對了。
他聲音因為喝了酒而帶了點啞,語氣軟了軟:「所以我不走,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理我了。」
……怎麼好像你還是受害者似的,你要不要臉?
我這個姿勢和他湊得近到有些曖昧,他手很燙,呼吸也很燙,我臉紅了紅,嘴硬道:「我沒有。」
「好,」他一把撒開我的手,我沒防備一下按在了他的胸口,他輕哼一聲,「那你自己回家吧。」
我有些氣,起身踹了他一腳:「誰不理你了,是都六年沒見了,沒什麼話好說的。」
「記得還挺清,」他也沒躲,「所以之前那十五年終究是錯付了是吧,那就敘敘舊吧,說不定還能把斷了的六年續上。」
「誰要跟你續,」我拎起包扭頭就要走,「待一個月就走的人,沒什麼好敘舊的。」
他在沙發上思考了一會,起身追過來,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大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我喝多了站不穩,你扶我一下。」
……我看你穩得很。
他湊近過來,聲音里帶著笑意:「原來是為這件事。
我耳朵被他最后那個尾調上揚的「嗯」弄得發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騙鬼呢。」
「真的,」他正色,「上次沒跟你說清楚,一個月就回去的是我爸,我已經開始在國內找工作了。」
6
夏帆真的要留下來了。
走出 KTV,夜晚的夏風一吹,我忽然有些悵然。
查爾姆斯理工是我做夢都想去的學校不假,可夏帆說出不走了這句話的時候,我卻忍不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白天老師發的消息。
明天就是截止日期,老師說,如果沒有按時遞交材料,則視為自動放棄名額。
如果……
我抬頭看著夏帆湊得很近的側臉,舔了舔嘴唇,開口問他:「上次你家那個……」
「夏帆!」路邊的出租車上下來一個金發美女,畫著很精致的歐美妝容,鼻梁高得令人羨慕。她朝夏帆招招手,「這邊。」
……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我明顯感覺到緊貼著我的夏帆身子一僵,然后立刻直起身,搭在我肩膀的胳膊也放了下去,和我拉開了一段距離,擰著眉毛問了一句:「Sara?這麼晚了,你來干嘛?」
被叫 Sara 的姑娘笑得理所應當:「來接你。」
「不用,」夏帆閉眼用手按了按眉心,「我沒喝多。」
……合著剛才說站不穩的不是你。
「沒喝多也要接你,太晚了,不安全。」她笑著揚了揚鑰匙鏈上掛著的小手電筒,「你出國前特意從國內給我買的禮物,我得隨身帶著。」
夏帆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最不安全的就是你。」
夏帆習慣性嘴毒,所以我辨不清他這句話的態度。是不爽,還是打情罵俏。
總之我心里開始煩躁,伸手攔了輛車:「你們聊,我先回了。
」
關上車門的瞬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撐在了門邊,夏帆重新拉開車門俯身進來,朝我揚了揚下巴:「往里邊點。」
那位薩小姐沒跟上來。
回程的路上,夏帆一改之前在包廂里的痞氣,全程擰著眉毛閉著眼,沉默地靠在車門邊。
我試探著起了個話頭:「剛剛那位,是在國內就認識的嗎?」
夏帆頓了頓:「算是吧。」
我又問:「我聽她說什麼買禮物,所以你是提前就知道自己會出國的對吧?」
夏帆「嗯」了一聲。
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自然:「那……你怎麼都沒跟我說一聲,都沒來得及給你送行。」
夏帆久久地沉默著,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他才淡淡地吐了一句:「不想讓你給我送行。」
我心里一涼,感覺胸口好像破了個洞,夜晚的風直往里灌。
我又看了夏帆兩眼,剛要再次開口,他卻忽然欺身靠過來,車窗外的路燈在他半睜著的眼睛里流轉,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別問了。」
他是真的有點醉,為了保持平衡把手腕墊在我的肩膀上,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出他身上燙得厲害:「你問了半天,該我問你了吧。」
「徐洛洛,你知道我這次回來,費了多大的勁嗎?」
7
我怕夏帆暈車,一路上跟司機說了四次「麻煩開慢點」。
好不容易把他運回家,一開門就看見那位妝容精致的薩小姐蹺著二郎腿坐在夏帆的沙發上等他。
她見我扶著夏帆進來,挑了挑眉,這才認出我來:「是你啊,剛外面太黑了沒看清,小鄰居。」
我不知道回什麼,有些尷尬地給夏帆使眼色:「這位是……」
夏帆彎下腰去換鞋,不動聲色地回避了我的問題:「我到了,你也回家吧。」
「小鄰居……」Sara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嘴里念叨道,「夏帆,當初咱家那一大堆從國內寄來的信,該不會是她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