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們沒有話說了,我又善意地提醒說:「根據相關法律,你們最多扣押我 24 小時,換句話說,留給你們查清真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知道警方是最受不了嫌疑人的挑釁的,我越是挑釁他們就越是認定我是兇手,然后就會想方設法地去證明我是兇手。
時間一秒連著一秒地流逝,警方破案的急迫感越來越強,而我的精神卻是越來越松弛。
即便,他們拖到了最后一秒,可也不得不放了我。
可陳警官總感覺還有疑點,他說:「即便你不是那個潑汽油的女人,可別忘記,你轉走了蘇思畫銀行卡里所有的錢,涉及金額這麼大,你不會以為你可以平安無事吧?」
從頭到尾,他們都在關注「殺人放火」,關于這個「錢」的事,絲毫沒有提及。
我忍不住地挑唇一笑說:「小姐是自愿將銀行卡與我的微信綁定的,也就是說她默許我用她所有的錢,如果沒有苦主報案的話,這構不成刑事案件吧?」
我看了看時間問:「一定要我找律師來才肯放我走嗎?」
「或者說,你們這麼不希望我從這里走出去?」
「那與其在這里跟我磨洋工,不如去找找新的證據吧?」
我瞧著陳警官被我氣得臉都僵住了,難得地有了些痛快感。
我真是控制不住地、得意忘形地笑了笑。
然而,僅此一秒。
審訊室的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
那人壓制著激動說:「有苦主報案了。」
16
審訊室里,我好幾次都感覺氣流不對。
但我都能從容應對。
然而這一次,我恍惚覺得整個警察局那根「緊張、嚴肅」
的琴弦被挑斷了。
我目光所及的每一個警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他們看我的眼神里,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歌舞劇謝幕時的舒心與安定。
姓陸的年輕警察竟然想著給我直接上手銬,我怒喝道:「干什麼?」
「干什麼?」他難得地有機會大聲說話喝道,「你自己干了什麼,不比我們清楚嗎?」
我大概是條件反射地想要掙扎,卻還未開始就被他強硬地控制住了。
我大喊道:「放開我,否則我告你暴力執法。」
他比我聲音更大,剎那就淹沒我的聲音。
他狠狠地朝著墻壁拍了一掌喝道:「這才是暴力執法。」
瞬間,大家都安靜了。
因為我預感這一掌的力道能直接把我的心臟拍碎了。
他們押解著我往外走,那動靜讓我感覺他們準備直接把我給槍斃了。
陳警官欣喜之中又略帶著幾分欽佩說:「你是怎麼想到利用『保姆』的身份詐騙的?」
「你認為他們為了面子不會報警,但你想不到人一旦到了山窮水盡的處境,誰還能顧得上什麼面子呢?」
雖然他們沒說什麼,但我根據這些只言片語,大概串起來了一些事情。
有個男人,被騙之后,傾家蕩產,自殺時被警方所救。
于是,他就說出了被騙的全過程。
剛巧陳警官派人去那座城市查關文瑤的過往,雙方把案情一攤開,顆粒度就對齊了。
他們沒有辦法證明我殺人放火,便只能用過往的案子先來制裁我,然后再找突破口了。
此刻,他們就是帶我去見苦主。
只要他能當面指證我,罪名就可以成立了。
那我就再也做不出警察局了。
然而,那個男人看到我時,劇情又反轉了。
他仔細打量著我說:「看照片確實有點像她,但,她不是關文瑤。」
17
警方好不容易松弛下來的急迫感,又直線飆升了。
「你是誰?」
書里說,審訊室的輸贏主要是看人的心理狀態。
審訊者會用各式各樣的方式來攻擊被審者的心理防線。
但此刻,我看陳警官已經被我逼瘋了。
他難得情緒非常激動地朝我喊道:「你到底是誰?」
其實,心態崩的人不只是他。
只是,我偽裝得好而已。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蘇思畫。」
即便結果他們已經有了預期,但聽我親口說出這句話時,仍舊感覺很是震驚。
「關文瑤就是個大騙子。」
我仍舊坐在那個地方,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我把她當做人生的救贖,可她卻把我當做『器官』儲存器。」
「我沒有心臟病,有心臟病的是她。」
審訊室里的警察們,再次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問什麼好了。
于是,我開始了自述。
18
我是個病人——精神病人。
10 歲那年我就被拋棄了。
從此,那所豪宅成了我的監獄。
我沒有自由,但又必須活著。
因為我媽媽給我留了大筆的遺產,必須等我成年之后,才能繼承。
假設我未能活到成年,這筆遺產就會被無償捐給慈善機構。
大家都在等,等我活到 18 歲。
等我繼承所有的財產后,以我患有精神疾病為由,用監護人的身份接管所有的財產。
然后,我就沒有活著的價值的了。
于是,在我 18 歲的生日晚宴上,一直負責照顧我的阿姨,在我的飲食里下了毒。
那是難得有一次,她給我準備了人應該吃的東西。
那飯菜真是色香味俱全,我實在也沒有別的盼頭了,只想吃完這人生的最后一頓晚餐,然后體體面面、干干凈凈地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