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褪去了年少的柔軟青澀,多了幾分慵懶低沉。
「誰知道呢?」他的名字在我舌尖盤旋繚繞,我喃喃如囈語,「這大概就是時間的力量吧。」
如果不是時間的力量,怎麼能彼此不聯系就再沒遇見過呢。
「你這話槽點不少。」他鼻腔發出一聲哼笑,「你說我是直接吐槽一通,還是給你留點面子好呢?」
短短一句話,曾經的熟稔與默契跨過時間的長河洶涌而來。
我想笑,淚水卻再次奔涌。
淚眼婆娑中他失了從容,最后笨拙地攬著我的頭靠在他肩上。
曾經我與他最近的距離,是他騎著單車載著我,敞開的外衫衣角灌了清風拂過我臉頰。
如今,我與他隔著一層薄薄衣衫,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充斥了我整個鼻腔,撫平了我心中倉惶。
5
心情漸漸平復,我仗著酒意賴在他身上不想動。
「都哭一下午了,韓雨杉是不是欺負你了?」祁川的呼吸擦過我耳梢。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素太多,我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我一把推開他,慌忙從包里掏出化妝鏡湊到光線好的地方。
好在用的化妝品夠好,哭這麼兇都沒毀容。
我又摸出手機,除了騷擾電話,還有幾個未接來電。
打開叫車軟件,果不其然,剛才的訂單因為我遲到被司機無責取消了。
「你怎麼知道韓雨杉?」我扭頭問他。
「我一不瞎而不聾,為什麼不能知道。」他冷哼了一聲,「難道你的結婚對象這麼不能見人?」
我果斷轉移了話題,「你什麼時候看到我的?」
他回答得干脆,「下午兩三點,等紅綠燈時看到你在馬路邊傻站著。
」
我又羞又囧,「所以說你還跟著我去了酒吧?」
「不然呢?」他挑眉反問,「不跟著能這麼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你面前,并順利地搶單成功?」
我瞪了他一眼,「這麼些年不見,嘴皮子倒是溜了不少。」
他下巴一抬,又酷又拽,「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愛哭。」
我不服氣,「哭又不一定代表難過。」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嗤笑,「可你每一個毛孔都寫著難過。」
「祁川!」這麼直白地被揭穿,我惱羞成怒,「我難不難過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管我!」
他眉眼頓時挾裹了冷意,「我是沒資格,可你難過時有資格管你的人又在哪里?」
在哪里?我沉默了。
難不成告訴他:嘿,你知道嗎,人家拿你當借口跑了!
可這跟他又有什麼關系,他把我當朋友,是我自己破了心防越了界,還悄悄將他裝在心中始終無法割舍。
至于韓雨杉,想必只是拿我當個消遣吧……
「難過這種糟糕的壞情緒,別人憑什麼替我分擔。」我自暴自棄。
「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各司其職,談不上好壞。」他語氣平靜,「不管是什麼情緒,另一半如果不能分享分擔一二,那麼找另一半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被噎了一下,「語文老師如果知道你現在口才這麼好,肯定老懷甚慰。」
他睨了我一眼,「當年我語文成績不忍直視,你沒少在我身上下功夫,也算我半個語文老師。」
聽了這話我更生氣了:這是在暗示我「老」?
年齡比他大,成績身高人緣工作不如他倒罷了,就連吵架都落下風……
「我該回家了。」我氣鼓鼓道。
他直接開了車門,坐回了駕駛位。
「華——」我正要報地址被他打斷了。
「坐前面。」他瞥了眼 GPS 導航儀,「想去哪里自己來。」
去你心里可以嗎?我想問他。
只可惜,喝了酒我都沒膽……
「男人的副駕駛可不能隨便坐,我要是不小心掉了耳環口紅啥的,你女朋友會誤會的。」我坐著沒動。
「當年我單車后座你坐得還少?也沒見你擔心過我將來的女朋友誤會。」他似乎被氣笑了,「別磨嘰了,現在下班高峰堵車,走走停停坐后面容易暈車。」
我胃里冒起了酸泡泡:這是變相承認有女朋友了嗎?
6
我磨磨唧唧蹭到了副駕駛。
一路祁川幾次打開話頭,我裝作沒聽見,后來他就安安靜靜開車。
把我送到小區后,我以不方便帶人回家為由將他打發了。
他沒有多說什麼,囑咐我早點休息,言行舉止妥帖溫柔,仿佛這五年的隔閡從沒有存在過。
到了家,我打開了所有的燈。
家里已經空無一人,還少了很多韓雨杉常用的物品,想必是今天下午取走了。
那套秀禾服被隨意地丟在沙發上,拉鏈是拉開狀態,明顯被穿過了。
我看著這套衣服連連冷笑。
這種被輕易糟踐的喜歡,不要也罷。
吃了點牛奶麥片祭奠空空的五臟六腑后,我拿出行李箱和編織袋,開始收拾私人用品。
此時此刻,這個地方對我來說陌生無比,我只想逃離。
雖然在這里住了半年,我的東西卻并不多,拾掇完畢,我頭也不回拉著行李下了樓。
站在樓前,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事已至此,我如韓雨杉所愿好聚好散,如果他得寸進尺,我也不會畏懼分毫。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收回目光,沒料到直直撞在一堵人墻上。
前方本是寬敞的車行道,我仰頭往上,看到了祁川那張風骨清雋不可逼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