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秋天,梧桐葉落,悉尼的天空很藍很藍,特別好看。」
「他穿著雜牌的黑色運動外套,拉鏈拉到頭,低著頭,下巴被領子擋了半截。」
我這樣說著,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二十歲的薛嚴。
眉骨明顯,黑瞳看不出情緒,整個臉的輪廓都很明朗,與稚氣半點關系不沾。
「后來知道了他的年紀,我都打趣他,看起來不像小我五歲。」
「在那之前,我很愛玩兒。」
「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我爸媽分開的時候鬧得很難看,吵鬧中,啤酒瓶砸破了我的額頭。所以我很厭煩結婚,也不相信愛情。」
「我爸有錢,也不管我。他想讓我經商,但我學了醫。還交過很多男朋友,也是因此,我跟家里的關系更不好了。」
「但是,見到薛嚴的那天,我的世界變了。」
說著,我拿出一個很舊的黑色錢包,打開放在林佳面前。
錢包里的照片是那天的薛嚴。
有點病嬌似的,那時我覺得酷斃了!
…
「那年他 20 歲,耶魯畢業,還沒開始工作。」
「巧的是,他也是單親,也不相信愛情,畢業后也在舊金山。」
「跟我一樣,他爸很有錢。」
「但跟我不一樣的是,他不花家里的錢。」
「外科醫生實習三年,我追了他兩年多,我倆正式在一起的時候是第兩年半。」
我雙手交疊,頹著腰,下巴抵著手,看著照片。
「他很好,特別好。」
「在一起之后,他不像原來那樣高冷了,細心地像變了個人。」
「他說他其實也很喜歡我的。」
「后來不久,我迎來了第一次主刀機會,動脈瘤。」
「在腦部,但位置不算麻煩,同期里我對腦部的研究最多,所以在主任的陪同下,我進行了主刀。
」
「兩年半的實踐,我很有信心。」
「但……動脈瘤破裂了。」
「那個病患死了。」
「在我面前的手術臺上。」
我語氣平靜,淚水流的也很平靜。
「那段時間,薛嚴工作遇到了事情,他那脾氣,不怎麼適合給人工作,美國佬脾氣又不怎麼好。」
「所以不想他操心,我就去喝酒……也才認識了你。」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一張合影,是他和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薛嚴的媽媽,也是……那個病人。」
「他跟著爸爸,上大學后才和母親重新聯系起來,他母親跟一個白人再婚,他倆關系也生疏,我倆在一起的時間短也不會互相問這些。」
「況且,我倆都不怎麼說家里的事,多少有些排斥吧。」
「但我看得出,薛嚴很珍視那張照片,或許他從心底還是渴望媽媽的愛。」
「那天……我回家后失眠了。」
「整夜地睡不著,掉頭發,吃不下飯。」
「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但沒用。」
「我常常夢見,夢見他指著我的臉說,說我殺了他媽媽。」
「質問我為什麼要當醫生。」
「事實證明,人在什麼事上遭遇不到挫折,就長不了教訓。」
「我大他五歲,戀愛這件事上,我卻白長了年紀。」
「很傻,很慌……」
「我選擇了分手,而且方式極端,因為他很偏執我沒辦法,就……當著他的面吻了另一個男人。」
「他占有欲很強,也不信我會那樣,他和那個我找來的男人廝打在一起,我一個勁兒想逃離,沖動下說了很多傷人的話。」
「為了逼真,我給那個男人錢,我們早出晚歸,好像真的在一起一陣子一樣。」
「我裝得特別好……特別像……」
除了我,別人都信了……
…
合上錢包,我直起腰,一手撐著頭,側身看著林佳。
她垂著眸子,雙手握著已經冷掉的白水。
「不怪你,小希。十年前我就和你說了,那場手術不怪你。即便是你們主任做手術,動脈瘤破裂,他也沒辦法啊。」
我點點頭:「我知道,但沒辦法,我一見他就心慌,根本沒辦法直視他的眼睛。這是任何道理都不行的,都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