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河喜歡雨夜出行。
那日,他打開大師姐的窗,坐到椅上,將模樣休整得更落魄,等候她。
然后,景星河被趕出去了。
他坐在屋頂上,吹著冷風冷雨,心中異常平靜。
平靜狀態下,劍越穩。
景星河看入房內。
那上官千秋美滋滋地吃著食物,忽然皺了臉,嘴中自言自語:“這瓜,不是說保熟嗎,啊大奸商。”
她忽然站起身,佯裝騎馬的樣子,在屋中轉了一圈,字正腔圓道:“有一個人前來買瓜。”
“老板,這瓜多少錢一斤啊?”
“兩元一斤。”
“啊哈哈。”她冷笑道,“這瓜皮金子做的?”
“……”
“哼,這瓜保熟嗎?”
“我能賣你生瓜蛋子?”
“我問這瓜保熟嗎?!”
“喲,你故意找茬兒是不是?”
上官千秋一邊拍著手中的西瓜,嘴中發出奇異的轟鳴聲,在屋中轉了幾圈,隨即對著空氣扎了幾刀。
瘋子。
景星河心道。
3.
“易陽你個龜孫子!陰我?”
景星河的劍停滯在半空。他深深凝視著床榻上的人,那人只是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下一瞬,滿口粗話從上官千秋嘴中蹦出來,她罵了整整幾分鐘易陽。
景星河把耳朵堵上,順勢坐到地上。
他近日在悄悄寫原創話本,這上官千秋便是活生生的人物參考,可以塑造成反面角色,干擾男女主角的漫漫情路。
他在紙上寫了幾筆,收錄為素材。
上官千秋,還可以留幾日。
4.
幾乎是下意識,景星河扶住上官千秋的腦袋,他想起那天她拍的大西瓜。
他忽然很想笑。
而上官千秋為他出頭,這出乎意料。
景星河臉藏在面罩下,禁不住笑看那粗漢被大師姐戳著腦袋,敢怒不敢言。
上官千秋把吃食端到他面前,表情故作冷漠,卻一直在瞥他。
其實,剛剛已經吃飽喝足。
景星河勉強又吃了些東西,感激對方的好心施舍。
一改原先的不耐,上官千秋居然答應他的請求,而且臉上難掩喜悅。
她又有什麼主意?
景星河心中思忖著,便坐到她馬上。
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可是大師姐把他像拽貓貓狗狗一般拽到馬上。
馬背極其顛簸。
景星河牽著前人的衣裙,偶爾碰到她腰間的溫度,他手心皆是汗,便問了透骨傘的事情。
上官千秋如同被奪舍一樣。
景星河只是心中懷疑。
誰知道,上官千秋這幅面目是不是和他一般是偽造品。
他的確更喜歡這樣的她。
景星河立即止住念頭,回想起那天的大西瓜。他便冷靜下來。
5.
原來她只想要我欠恩情,不如說,是要易陽欠她人情。
景星河感受到左臂在迅速恢復。
“你可是易陽,你一定會站在巔峰。”
景星河把話咽入肚中。
大師姐對易陽寄予厚望。易陽的容貌在灼燒他的臉。
景星河壓住莫名的吃味。
易陽何德何能,能被如此期待?他現在不過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我若不是易陽呢?”他問完,便后悔了。
上官千秋捏著他的左臂肌肉,手愣了一下,似乎了然他別扭的心理,樂呵呵道:“無論你是易陽易陰,都有光明的未來。”
6.
義父自七歲時收養他。無論殺人放火,從未問他意見,只是下達命令,只有是或不是。
他幾乎已經習慣服從。
“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上官千秋在門口處回望,滿含期待地望他,等他做一個選擇。
景星河有許多想吃的。此時最最想吃的,是仙人果。
上官千秋坐在對面,啃著紅壤的瓜。臉上還有一絲他剛剛彈過去的仙人果汁,襯得她面色更好。
就像隔空親了一口。
景星河垂下眼眸,掩住一瞬的心亂神迷。
7.
廟旁有小販在賣掛件,滿目玲瓏。
他只是途徑,一枚掛穗正合眼緣,景星河便購入,放入珍寶囊中。
送給上官千秋,只因在上面施了追蹤法術。
景星河后來想起,那廟似乎是月老廟,旁地種一棵姻緣樹,樹上盡掛滿這樣的掛穗。
看見透骨傘上掛了那枚傘穗。
景星河多看幾眼,覺得是錦上添花。
8.
師姐護在他的胸膛,發絲撓到他的下巴,像野貓的胡須。
景星河悄悄望著她的頭頂,手掌微微發緊,又松了幾分,直到外面沒有聲響。
他快速處理師姐腿上的傷,果然是門派的暗器。
景星河稍一用力,折斷暗器,似是隨意丟出,掉在窗臺旁,門派的暗語,分尸。他警示行刺者,再動手,這就是下場。
近幾日身體內的蠱蟲躁動不安,焦灼他的血液與五臟六腑。
義父在催促他回去復命,抑或是安排新的差事。
“你臉色不太好。”師姐拍拍他的臉,說。
景星河覺得臉旁溫熱,笑道:“無礙。”
只需要心中平靜。
一切都能忍受。
“你要小心左眉端有痣的人,他看似正人君子、英俊瀟灑,其實殺人無數……”
她湊近耳邊,聲音壓低,在說最為隱秘的事情。
景星河不禁一頓,她竟說自己相貌瀟灑。
他好笑地回頭望背后的女子,她拽住他的腰帶,勒得有些癢,還不如直接抱著。
“師姐,占卜未必能算盡一切事。”
你口中的“惡人”就在你眼前。
景星河看到她瞳孔中倒映出的是易陽的相貌,著實讓人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