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意,你笑什麼呢?」朋友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語氣不解。
「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叫商劭的機長,聲音挺好聽的。」
我合上屏幕,看向了機窗外,感受著飛機逐漸脫離地面。
飛機不會偏離航道,駛向了歸家的方向。
抵達目的地后,我在機場等到了匆忙趕來找我的商劭。
「驚不驚喜?」商劭快步走近,嘴角翹得壓也壓不住。
我放開行李,撲過去給了商劭一個扎扎實實的擁抱。
「謝謝,很驚喜。」
商劭的身體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而僵硬了一瞬,隨即反客為主,把我摟得更緊了一些:
「等你抱我一次可真不容易。」
「那我以后多抱。」
「這還差不多。」
商劭將頭埋在了我的肩窩處,片刻后,我聽見他說——
「歡迎降落。我的,溫大醫生。」
15
司禹是從合作商的口中得知的溫寧意要結婚了的消息。
那位合作商和商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收到了一封請柬。
司禹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后來又不死心地通過其他人也拿到了請柬。
只一眼,司禹就看出了請柬封面的設計出自溫寧意之手。
三年前,溫寧意也曾為了和他的那場沒能舉辦的婚禮設計過請柬,雖然二者完全不同,可司禹還是認了出來。
溫寧意要結婚了。
她終于要結婚了。
仿佛是一把懸掛了許久的刀終于劈了下來,司禹僵著手點燃了一支煙。
猩紅的火星亮了一瞬,司禹又瞬間將煙丟進了煙灰缸里。
他想起溫寧意是不讓他抽煙的。
室內空寂得可怕,司禹再度拿起了那張請柬。
上面溫寧意和商劭的名字并排在一起,無端刺目。
一個是行業翹楚,北淮市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一個是自幼就是天之驕子的民航機長。
兩個人在一起,勢均力敵,般配得讓司禹的心都在發顫。
他是見過商劭的,在他失憶的時候,在溫寧意的辦公室。
他看得出來,那時候商劭就已經喜歡上溫寧意了。
倒也不奇怪,誰喜歡上溫寧意都不奇怪。
可后來司禹才知道,商劭就是溫寧意遭遇備降的那班飛機的機長,而他卻在去找溫寧意的路上出了車禍。
仿佛從那時候開始,就預兆了他已經徹底出了局。
許明舟在得知這件事后,實在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勸司禹看開一些。
溫寧意早就和許明舟斷絕了往來,如今他一想到自己當初勸溫寧意和司禹復合,就尷尬得頭皮發麻。
這兩年的生意并不好做,盛南星當初以為司禹會和自己結婚,卻不想司禹直接提出了分開。
盛南星將司禹的所作所為歸結為他對自己的報復,在離開前,她歇斯底里、不顧代價地鬧了好大一通,對公司的影響實在不輕,一連少了好幾個大客戶。
許明舟在公司忙忙碌碌,一個不注意,司禹如同自虐一般,在溫寧意結婚的當天偷偷去了現場。
商劭把婚禮辦得格外盛大,聽說除了設計請柬,其他的籌備事宜全被商劭攬了下來。
溫、商兩家的親朋好友悉數到場,司禹隱在了人群中,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女生。
那是溫寧意之前帶的實習生之一,叫陸知愿,聽說已經轉正了,依然和溫寧意一個科室。
陸知愿幾乎見證了商邵和溫寧意從戀愛到結婚的全過程。
于她而言,溫寧意亦師亦友,所以臺上的她還沒有什麼動作,陸知愿就已經癟著嘴哭得稀里嘩啦了。
16
和陸知愿相比, 商劭也不遑多讓,還沒開口就先哭了出來。
溫寧意偏了偏頭, 給商劭擦去了眼淚, 自己也紅了眼眶:
「我對你, 是一見鐘情, 你都不知道那時候你在機艙門前轉身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有多快,可你那時候不喜歡我……」
商劭哽咽了一下:
「還好后來你又肯回頭看我了。」
商劭握住了溫寧意的手,兩只手契合得好像天生就該握在一起。
「一見鐘情」這四個字狠狠刺傷了司禹。
他記得,他對溫寧意也是一見鐘情,整整兩次。
第一次在校友座談會上,那時候溫寧意才 24 歲,是醫學院導師們口中可遇不可求的好苗子,既聰明、有天賦, 又肯下苦功。
司禹并不學醫,又比溫寧意高了兩屆,那天只是恰巧回學校看望老師,陰差陽錯認識了溫寧意。
溫寧意在臺上侃侃而談, 從容不迫,落在司禹的眼里, 好似她渾身都泛著柔和的光暈。
司禹向往這樣的人生, 不自覺地向溫寧意靠近, 去汲取她身上的溫度。
第二次則是在醫院,他失去了記憶,看著來查房的溫寧意,連眼睛都挪不開了。
他的下意識比記憶先一步認出自己愛的人是誰。
可最后他還是失去了溫寧意。
他早該知道,溫寧意從來都不是會往眼睛里揉沙子的人。
臺上的商劭已經抹去了眼淚, 正在顫抖著手給溫寧意戴戒指。
平時遇到備降迫降都不會打怵的手, 突然抖得跟篩糠一樣。
見商劭又要控制不住眼淚, 溫寧意失笑, 自己幫忙套好了戒指,又把另一枚戴到了商劭手上,隨后踮腳親吻了商劭:
「雖然我不是一見鐘情, 但我保證, 以后的每一天, 我都會更加愛你。」
溫寧意說得鄭重。
人群在歡呼, 司禹也跟著機械地鼓起了掌, 神情卻失魂落魄。
有陌生人拍了拍司禹的肩膀,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司禹低下了頭,說了聲:「沒事。」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妻子。
那個平時溫柔明媚,靈魂亦堅韌果決的人,也曾這樣全然地信任自己, 愛著自己。
司禹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婚禮現場, 白鴿放飛的聲響隱約從身后傳來。
司禹明白,這都是他自找的。
是他的搖擺不定,得隴望蜀, 把一切推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活該他困在新的執念里,一生受挫。
而溫寧意和商劭已經找到了陸地,從此降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