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冷硬的地板之上,盡力保持后背挺直,被毒打過后的緞雀在我旁邊趴著,沒有聲息,不知是死是活。
“十七妹妹,”大公主還是那副要人性命的毒艷模樣,手上虛虛握一卷佛經,“本宮聽聞,你宮里的炭火不夠?”
我落下眼淚,只是搖頭。
“妹妹,這不過秋初,你這怎麼就用得上這麼些炭火?”她笑意盈盈,吐字如刀,“該不會是學我們的翎妃娘娘,要學番邦火舞吧?”
那支舞其實叫火靈鶴,是十年前我母妃為我父皇學的生辰祝舞。
但她沒來得及跳上這支舞,就被當時皇后——大公主生母安了個巫蠱傷人的名頭,命就沒了。
有人說我母親是巫女,她生得極美,雙瞳異色,本是最下等的舞女,卻被皇帝一眼看上,生下了我。
她們厭惡她、恨她,但要是說一點畏懼都沒有,也不太可信。
我母親死時詛咒她們會被砍斷雙腳、嗓子毒啞,一無所有。
皇后三年前失足落水而死,詭異的是當晚沒有任何一個宮人聽見她呼救。
大公主不會不怕。
所以她處處刁難、變本加厲,妄想挫平我的志氣、磨斷我的脊梁。
“殿下,”我低頭,攥緊衣衫布料,“是十七貪得無厭、追慕奢靡,望殿下饒恕十七和十七的宮人。”
許久,
大公主虛假地笑一聲,“好妹妹,本宮素來知你眼皮深淺,你今兒個便在我這好好抄經,去去晦氣吧。”
佛經被扔到我面前的地板上,我咬牙磕頭,“是。”
我想要的終會得到。
手染血腥之人必成血腥。
長姐,今日我所抄經文必然化作寸寸彎刀,終有一日,
割斷你的喉嚨。
6.
第二日天光微亮時,嬤嬤奪走了我手中的筆。
胳膊和手腕酸痛難忍,渾身忽冷忽熱,頭腦昏沉,呼吸灼熱。
我被宮人拎出門的時候,晨光透過層疊樹梢映在我臉上,喚醒我半分意識。
糟糕,
答應狼崽不生病的。
他該不會以為我故作聰明、騙他的吧?!
盟友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這可有點棘手了。
7.
我回棲月宮里后,強撐力氣尋來紙筆,寫下寥寥數字,又去開關著鴿子的竹籠。
幾次嘗試,才終于打開。
鴿子急得撲棱翅膀,啄啄我的手背,似乎在擔心我。
這草原的鳥倒是比宮里的人都通些人情。
“去吧。”
我將信綁好,打開窗。
看著它飛走后,才爬到床上任由自己昏睡過去。
8.
再醒來,是個面生的宮女守在床邊。
“緞雀呢?”
“姐姐在屋里養著,囑咐我來照顧您。”宮女低眉順眼,想必是緞雀信得過的人。
我點頭,熟練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苦死了。
“蜜餞在梳妝臺上柜子里,給我拿過來。”
“是。”
糖浸的梅子中和了苦味,我又嚼了一個。鴿子飛出的窗已經關上,我看著發悶,讓她把窗戶打開。
她遲疑一瞬,還是打開了。
呦呵,緞雀好手段,這棲月宮里還有這麼聽話、不多嘴的丫頭。
“你姐姐身子怎麼樣了?”
她愣住,略顯詫異地瞄我一眼道,“還好。”
我垂下眼皮,“下去吧。”
“是。”
9.
阿云赫的信在第三日抵達。
彼時,我正扶著床邊咳血,滿頭冷汗,喘氣艱難。
父皇大手一揮賞了不少名貴藥材,吩咐太醫務必用最快的時間讓我痊愈。
好笑,
那些藥湯讓我偷偷吐了一半,痊愈?
沒用人參吊命就算我嗓子眼扣得不勤。
10.
太醫愁眉不展地回去復命。
我揮退左右,
鴿子撲棱著落到床邊。
阿云赫的信也不長,字跡潦草,像是初學者,簡單表達了一下他的信任不會因此小事崩塌,又大概說了下目前草原那邊進展順利。
具體的計劃只字未提。
防備心很重。
11.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些時日,直到某一天,大公主身邊的嬤嬤來看我。
“小公主這身子,可是脆得很哪。”老嬤面容又兇又冷,面無表情道。
我直覺不對勁,只能故作柔弱不說話,只是細著心思留意她。
卻未曾想她并不準備同我磨牙,招了招手,拿起一碗湯藥就往我嘴里灌。
我推搡不過,湯藥嗆進大半。
“小公主,”這老刁婆拉長聲音,“老婆子替長公主傳話,和親事大,小公主還是別擺弄自己那些小聰明,乖乖去吧。”
我攥緊被角,氣得發抖。
“你吐一日,老婆子便灌一日,小公主,你還嫩得很呢。”
她甩甩袖子出門,
我一拳捶在床框上。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藺晨!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12.
阿云赫斷了聯系,鴿子找不到人,又飛了回來。
我氣得把紙筆掃落在地。
母妃被她們陷害至死……不、不對,皇帝怎麼會在乎一個女人,宮里漂亮女人比樹葉還多,他才不在乎!
要想扳倒藺晨,我先要拿到她母親…哦現在是她自己了,我要拿到她勾結母族朝臣貪墨軍餉的證據,這些事我母妃知道,她給我留下的信里清清楚楚,但皇帝不知道,對,他不知道,
但和親日期將近,我派出去調查的人卻還沒有回信,
什麼時候能有?!什麼時候能回來?!
……沒關系、沒關系,至少他們絕對是忠誠的,他們要麼是母妃的親信,要麼是那個虎云將軍的人,他傾慕我母妃,不會背叛我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