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上次用完沒有蓋好,翻滾的過程中,唇膏蓋子掉了下來。
膏體有磨損,顯然用過不止一次。
這一幕讓我狠狠愣在當場。
記得前段時間我還開玩笑,說他的嘴巴粉嫩紅潤,比我還像小姑娘。
他回答說,是因為我在床頭放了加濕器。
我忍不住自嘲,原來信以為真的愛情,早就像買過的唇膏一樣,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我抬頭看向宋致遠,視線相撞的剎那,他的眼里漫出幾許不自然的神色,支支吾吾道:
「之前上班的時候,孫芊說買多了,給我一個。我覺得還不錯,就一直用來著。」
可是一個女生,怎麼會買男士唇膏買多了呢?就算買多了,為什麼要送給一個有家室的人呢?
我的指甲幾乎嵌進肉里:「特意買給你的吧。」
宋致遠變了臉色:「送個東西而已,有必要陰陽怪氣嗎?」
說這話時,他眉頭皺了起來,言語之間頗為不耐煩,仿佛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再也忍不住,大聲吼了出來,
「那照片呢?購物小票呢?還有給她媽打的錢呢?都是巧合嗎?」
他被我一連串的質問打得措手不及,手僵在半空,沒伸手拉我。
我微閉上眼,忍住打轉的眼淚,
「宋致遠,你們有沒有事,你心知肚明。其實這麼長時間,哪怕你說過一句實話,我都敬你三分坦誠,可你從來沒有,一句都沒有。」
宋致遠沉默了,慢慢垂下眼瞼,張嘴想辯解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14
我自嘲地笑了一聲,恰好此時手機振動,凌以繁發來了消息。
「要我上去嗎?」
我回:「不用了,我馬上下去。」
然后邁開步子,不再看宋致遠一眼。
可是剛到玄關,淡淡的煙草味就撲了過來。
他從背后緊緊抱住了我,感覺熟悉又陌生。
「對不起……她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不該,可那種眼神我已經很久沒有在你的身上看到過了,所以我一時……」宋致遠哽咽著,沒說下去,「我保證,除了我喝多那一次之外,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信我好嗎?」
我突然很想笑。
原來人在悲傷時,聽到極致荒誕的話,是真的會想笑。
「所以,沒有那種眼神了,是我的錯嗎?」
我們認識了太久,久到熟悉彼此的一切,久到愛意再也沒有新鮮感。
但那是我的錯嗎?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宋致遠的語氣輕輕顫抖著,不安得像丟了糖果的小孩。
「是我的錯,笑笑,我愛的是你。我會辭退她,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竟然在頸間感到一片溫熱。
夜晚的城市車水馬龍,坐上凌以繁的車時,我還緩不過神來。
唏噓間,他打開了車載音響。
「若你早于他人兩心同,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
「怎懼你以薄情為刃,添一道裂縫。」
聽見這句,凌以繁神色一變,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的按鍵上頓了一下,默默換了首歌。
「你不曾發覺,你總是用右手牽著我,但是心卻跳動在左邊。」
「你和我之間的遙遠,永遠隔著親切,愛少得可憐。」
我和凌以繁對視一眼,只見他眉頭一皺,直接關了音響。
「有點吵。」
真貼心,還解釋。
悲傷突然被驅散,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把頭轉向窗外。
「謝謝你。」
一直照顧著我的心情。
后視鏡里,我與凌以繁的視線相撞。
他淡淡「嗯」了一聲,抿成一線的薄唇輕輕勾起,似乎在因為我的謝謝感到雀躍。
15
搬完家,我換了號碼,丟掉一切去西藏玩兩個月。
看過了瑰麗的布達拉宮,撒下了充滿祝福的隆達。
回來時,直接殺到了宋致遠公司,但他似乎知道我要談什麼,借口開會,一直到天黑也沒出現。
直到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孫芊才走進來坐在我的對面,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宋總今晚出差,讓我告訴您一聲,他不回去了。」
我開門見山:「你算什麼東西,讓他親自來跟我說。」
孫芊一愣,隨即又擺出一副隨你怎麼罵的樣子。
說實話,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但把自己辛辛苦苦的種的樹讓給這樣恬不知恥的人,我不甘心。
我正要狠狠奚落她一番,孫芊卻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我懷孕了。」
我頓住。
「是宋致遠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公司大樓的,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孩子,一直是我們之間的一塊心病。
凌以繁打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去復查。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心口痛得說不出話。
「你有空嗎?陪我去個地方。」
夜晚的 z 大很靜謐,明德湖上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在這里,我和宋致遠度過了最快樂的四年。
我們在炎炎夏日分享一根棒冰,在白雪皚皚的冬天互相擁抱取暖。
我們努力存錢,只有周五才會去食堂點一碗糖醋排骨加餐。
宋致遠總會想各種理由把排骨讓給我,我們推來推去,貧窮又快樂。
「你說是不是人有了錢就會變?」
凌以繁靜靜坐在我身邊,遞來一件溫熱的外套。
我搖搖頭,拒絕了他。
他望了望遠處,有些于心不忍:「這兩件事沒有必然的聯系,同甘與共苦并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