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遠也如約而至,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見到我淺淺一笑,拉著行李走了過來。
「笑笑小朋友你好,介紹一下,我是宋致遠,你的宋致遠。」
多年以后,我什麼都忘了,卻唯獨忘不了說這話時的他。
溫和,真誠,滿心滿眼都是我的。
宋致遠。
6
這幾天我的狀態很不好,凌菲幫我約了心理咨詢。
排位的時候,我給她發消息。
凌菲仍舊憤憤不平:「死兔崽子結婚的時候說得多好啊,居然這樣對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我想起私家偵探調查的結果,胸口又是一陣氣悶。
那次去送下午茶時,我看到了宋致遠公司的銀行流水。
其中一家叫訊思科技的公司引起了我的注意,宋致遠每個月會給這家公司打十萬塊,用于購買咨詢服務,但這個數額說大不大,說下不小,用途也不清不楚。
對方臉色有些凝重:「你的猜測沒錯,迅思是個皮包公司,法人是陳紅梅,也就是孫芊的媽媽。」
他又評價:「你老公很謹慎。」
我冷笑一聲。
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給她錢花。
「還查到了別的嗎?」
他繼續說:「我查過航班,上個月和你老公去巴厘島的,也是孫芊。」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手機里,凌菲還在怒罵宋致遠,我正要安撫她,身旁突然遞過來一杯水。
「放輕松,不要這麼愁眉苦臉。」
我扭頭一看,一個穿著長相帥氣的男生正低頭看著我。
「不認識了?」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我很快想起了他是誰。
「凌以繁?」
他一笑,露出一對虎牙:「bingo.」
「你怎麼來這里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科室:「上班。」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白大褂。
大學時為了還助學貸款,我接了個家教的兼職,輔導的對象就是閨蜜的弟弟凌以繁。
其實我倆不算太熟,補習的時候他就不太專心聽我講課,后來聽說他去英國留學了,我們就沒再聯系過了,沒想到他居然成了心理醫生。
咨詢時間雖然只有一小時,但和他聊了會兒,我覺得整個人都好多了。
正好快到中午,我拿了點藥,順便請凌以繁吃了個飯,這事也就過去了。
7
倒是宋致遠回來時酒氣熏天,我準備的一桌子菜又沒有用武之地了。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床上,他卻抱著我不撒手,輕聲呢喃著我的名字,在我頸窩里蹭來蹭去,可我只覺得身體一陣發僵。
宋致遠不死心,還要來抱我,直到我用力把他推到一邊,鬧劇才落下帷幕。
我一言不發,他仰面躺著,不一會兒竟然傳出了微微的啜泣聲。
他知道我察覺到了,但我絕口不提,他愧疚,又不敢道歉,只能惴惴不安著。
我們心照不宣地坐了半宿,最后背對著彼此睡去,誰也沒有交流下去的欲望。
還記得從偏遠郊區的地下室搬到近郊的一居室那時,除了付掉 2500 一個月的房租,我們還能每周出去搓一頓好的。
那段時間宋致遠壓力很大,喝多了被兄弟抬回家,就在小區樓下抱著我痛哭流涕:
「笑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生活的,你得相信我。」
我拍著他的背,笑著說我當然信你。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在這件事上,宋致遠并沒有食言,他開了家小的風投公司,收入也水漲船高。
不過五年,我們又搬到了市區的大平層,從落地窗看出去時,高樓林立,視野開闊。
收房那天,他把鑰匙交到我手里,笑得很是燦爛:「老婆,以后我可以養著你了。」
央 6 是個神奇的頻道,總能找到最貼合心情的片子播出來。
一夜過后,我和宋致遠提離婚時,電視里在重播《前任 3》。
熒幕里,女主角不顧身上起了疹子,還在大口大口吃芒果。
其實我也對芒果過敏的。
大學時,室友的媽媽寄來兩箱青芒,她分了幾個給我,結果就是宿管阿姨穿著睡褲,把喘不上氣的我送上了救護車。
半夜護士來給我換吊瓶,從堆成小山的鼻涕紙中,我看到了宋致遠汗津津的臉。
他抹了把汗,坐到了病床邊,一看就是剛從學校趕過來的。
那時候,他是真的在意我疼不疼。
和孫芊曖昧的時候,也真的忘了我疼不疼。
8
「老婆,什麼意思?」
宋致遠僵笑著,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完全不相信我會提出離婚。
其實我自己也不相信,可短短幾個月,我已經完全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多疑,自責,還有瘋狂。
負面情緒像海水倒灌一樣,一點點淹沒著我,而我明知情況越來越糟,卻又無能為力。
夢魘,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我把離婚協議推給宋致遠:「還不夠明白嗎?」
他故意轉移話題:「如果是因為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你不要……」
我垂下眼,遏制住淚水,打斷他道:「不會有了。」
宋致遠創業初期,我們有過一個孩子,但那時我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還要去便利店兼職,最后因為過勞流產了。
宋致遠還愣著,我已經到臥室拿出了收拾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