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一滴滴順著我手中的長劍砸落在地上,我勾起一個妖艷的笑容:
「嘖,這麼快就坐不住了。」
片刻,外面打斗聲歇了下來,黑衣侍衛進來稟報:
「殿下,殺手已全部誅殺。」
「另外,探子來報,宋家暗衛夜闖象姑館,想要救出宋二公子,卻意外傷了兵部尚書家的小姐。」
我止不住咋舌,感嘆宋家運氣實屬不佳,給了機會也不中用。
「既然如此,本宮自然要報答宋大人送禮之恩。」
「明早上朝前,將那些殺手的尸體都掛到宋府門前,讓眾人都見識一下宋大人的威嚴。」
暗衛領命,拖著地上尸體離開。
我又瞥了一眼還愣在那里的宋榭,揚了揚下巴冷聲道:「現在清醒了嗎?」
宋榭猛然驚醒,手足無措地望向我,眼角竟微微有些泛紅。
他似是狠下心做了決定,突然不管不顧地抓起被他踩爛的糕點往口里塞。
哪怕被噎得止不住咳嗽,手里的動作也沒用停下。
「長公主,我什麼事都愿意做……求你,求你……不要殺掉我。」
宋榭的聲音干澀而沙啞,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你看,有些人總要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才能乖乖聽話。
我懶得回應他,轉身走了出去。
17
書房中,我從一旁的暗格取出一本皺巴巴的小冊子。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傳出,便是時隔多日也未曾消散。
冊子只有一個空白封面,還沾染了幾滴暗紅色的血跡。
我閉上眼將它抱在懷中,就像我的少年將軍還在我身邊那般。
「阿硯,我會替你報仇的。」
「我要將你所受的傷害原原本本地還給他們,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我在心里默念著。
半晌,我睜開眸子時,眼角微微泛紅。
我坐在書桌前,顫抖著手指翻開那一本小冊子。
白紙黑字,密密麻麻記錄著那段夾雜著鮮血的日子。
「將軍下獄第一天,宋榭便給他上了枷刑,將他囚禁在狹小的籠子中整整一天。」
「將軍下獄第二天,丞相讓人對他施加鞭刑,將軍回來時,全身沒有一塊好肉……」
「……」
「將軍下獄第十天,為了逼供,宋榭竟對將軍用了貼加官,將軍昏死過去又被他用冰水潑醒,在傷口上撒鹽,吊起來行刑……」
「……」
除了肉體上的折磨,就連精神上的折磨也沒有落下。
將發霉的饅頭踩在地上,逼迫他跪在地上全部吃下去也都是家常便飯。
這冊子,是看守暗牢仰慕他的侍衛偷著寫下來的,字字觸目驚心。
被囚禁在暗牢一個月,他所受的折磨足足寫了幾十頁。
冊子中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白紙。
展開后,是他用鮮血寫下的退婚書。
他說:「未成秦晉之好,終還于人海。從此音塵悄然,愿阿晚余生所行皆坦途,所求皆如愿。」
我用指腹撫上那血淋淋的字跡,鉆心的疼痛傳來,全身的血肉都仿佛被割裂了般。
我痛苦地捂著胸口,無助地靠在椅背上,無聲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
17
旁人怕是早就忘了,我和他乃是青梅竹馬,從小便被先皇賜下了婚約。
我性子驕縱,不懂事時常與他爭吵,他卻從未生氣,變著花樣哄我。
他雖是武將,卻文采過人,他寫與我的情書足足裝滿一大匣子。
他深知一將功成萬骨枯,卻依然尊重支撐我的選擇。
那年,我十八,他十九。
我與他駐守邊疆一南一北,一年難得見面。
本約好這次平定戰亂,我便奏請皇上許我嫁于他。
嫁衣嫁妝早就備好,戰場上空閑時間,全都被我用來勾畫大婚細節。
相伴十余年,我無時無刻不幻想著嫁給他時的場景。
我的阿硯一身紅婚服,定是這京中最英俊瀟灑之人。
可……幻想終變成了一場空。
等我趕回時,收到的卻是那件用他鮮血染紅的素衣。
我的阿硯,死在了我最愛他、要嫁給他的那一年。
半晌,我斂好情緒,翻到冊子的最后幾頁,用朱筆勾掉幾個名字。
若是仔細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當初害他的人。
18
第二天上朝前,濃郁的腥臭味讓百姓紛紛圍在宋府門前。
那幾具尸體被吊在宋府的門匾下,等宋府侍衛發現時,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借故稱病,沒有上朝,卻讓人將昨晚公主府內發生的事情遞到沈言案前。
聽說,兵部尚書更是直接在朝堂上同宋尚書吵了起來。
幾次的差錯讓沈言對他心生不滿。
又礙于兵部尚書臉面,沈言直接下令,將宋尚書連同宋家與案件相關的所有人都押入大牢,案件由大理寺全權負責。𝔁ᒐ
廢掉沈言一臂,也遂了我的愿。
等圣旨下來時,我已經身在京郊古寺中。
對面坐著寺廟住持,他不緊不慢地替我沏了一杯茶,沉聲道:
「施主,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于人無益,于己有損。」
我眉心微動,抿了一口茶,嗓音平靜地開口:
「百萬障門開又如何?我只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
那住持仍忍不住勸我:「世間有因果,凡事有輪回。施主又何必臟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