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提著澆水壺走過來,禮貌地問我:「需要澆水嗎?」
「需要,謝謝。」
他給我灑了不少水。
空氣安靜,星星明亮。
陸先生站在臺階上,望著遠方的天空道:「天馬系在哪兒?」
我說:「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看不到的。」
陸先生笑了笑,好奇地問我:「他們為什麼派你到地球來做觀察員?」
我驕傲地挺起胸膛:「因為我是最擅長說謊的天馬人之一。」
他用詭異的眼神打量我:「最擅長說謊?」
我點點頭。
他開懷大笑。
我困惑地打量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笑。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陸為時告訴我,他是被陸家收養的孩子。
收養的第二年,他的弟弟陸為間出生了,他從此不可避免地被忽視。
即便陸家夫婦對他不錯,他依舊感覺孤獨。
弟弟陸為間總找他的麻煩。
目前陸爸爸生病住院,將陸氏集團暫時地交給他打理,陸為間非常生氣,一直不相信他會放權,處處針對他。
陸為間給他找了一個瘋狂的女人,名叫瀟瀟,那女人嫉妒心特別強,行事囂張。偏偏瀟瀟是合作伙伴的女兒,他身為養子,被叮囑不允許得罪她……
他說了很多,絮絮叨叨。
看出他很想念父母,我說:「我不理解這種感情。」
陸先生詫異地問:「天馬人沒有父母嗎,為什麼不理解這種感情?」
我說:「天馬人屬于隨機繁殖,到了年紀,我們會開花。我們的繁殖模式和地球的植物差不多,男性的花會散發花粉,擴散到空氣里,女性的花受粉后會結出種子,種子隨機種到靠近水源的地方,長出來的樹就有概率孵化成天馬人。
我們天馬人的愛情和繁殖是分開的,愛情必須和特定的人在一起,但繁殖可以和任何人,不受控,也不用撫養后代。」
他:「太……」
我:「太奇怪了?」
他尷尬地點頭。
我微笑:「不奇怪,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繁殖方式,而且隨機繁殖比你們的繁殖方式好多了。」
「為什麼?」他問。
我說:「可以盡量地保證社會公平。」
陸先生轉頭看我。
我說:「據觀察,你們地球人最大的不公平之一就是繁殖。因為你們非常認可血緣,導致有些人從出生開始就擁有強大的資源,處于金字塔頂,有些人則出生處于底層,隨著傳承,差距會越來越大。」
「我們天馬人不一樣,我們的繁殖是隨機的,撫養也是隨機的,絕大部分人起點差不多,能走到社會的哪個階層,全看自己的能力。」
陸先生眼睛亮晶晶的:「聽起來很有趣,可以和我聊聊你們那里的事情嗎?」
我說:「好。」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久很久。
陸先生似乎不怕我了,他說,他和我也有共同點——都沒父母。
我說:「還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屬于碳基生物。」
他一下子大笑,夸獎我很幽默。
我理解了一下幽默的意思,慢慢地笑了:「我說的是實話,天馬人無父無母,廣大的宇宙,有許多和你一樣的人,你不必為父母的事感到孤獨。」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展顏微笑:「謝謝你,解開我一個很久的心結,你需要什麼幫助,請盡管說,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都可以幫你。」
我遲疑著道:「的確有需要你配合的研究……等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8
那晚過后,陸先生似乎開心許多。
接下來幾天,陸先生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喝我的藥劑,幫我了解地球的各種知識,也好奇地詢問我天馬人、宇宙的知識。
他像個小孩,對廣闊的外星充滿好奇。
我一直在記錄他的生活。
比如他每天六點半準時起床,雷打不動。
接著去游泳、跑步。
我特意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腹肌有八塊。
他驕傲地告訴我,這個數目是人類的極限,大部分人的腹肌只有一大塊。
我拿著小本本問:「我見你經常鍛煉腹肌,這塊肌肉是不是有很大作用?」
他說:「是的。」
我:「請問有什麼作用?」
他扶著游泳池壁,沉默良久,說:「吸引異性。」
我有點困惑:「可是,陸先生天天穿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我,沒人看到你的腹肌,如何吸引異性呢?」
陸先生拒絕回答。
我覺得人類太神奇了,明明想要用腹肌吸引異性,卻又極力地隱藏,特別矛盾。
我還想仔細地詢問,陸先生已經游走了,并且多次拒絕再談論此事。
我想,腹肌一定是個羞羞的器官。
我依舊觀察他的生活,發現陸先生是個生活很規律的人。
每天都會穿西裝襯衫,并且把襯衫扣到第二顆紐扣。
他會喝一杯咖啡,精神奕奕。
他會盡量地控制面部肌肉,仿佛面癱。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說面癱可以讓人畏懼,霸總都是面癱的。
我問:「就像鳥類膨脹羽毛威脅對手一樣,人類通過面癱威脅其他人嗎?」
他沉默好久,才說:「算是吧。」
指環提示我,他的心情非常復雜。
我趕緊問:「你是否有話要說?」
他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片刻道:「你做研究,都這麼認真嗎?」
我說:「是的,科學需要認真對待。」
他:「或許,你可以嘗試用一個異性的角度觀察我,把我當初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實驗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