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是在姜府辦的,我長住宮中,不怎麼打理姜府,就在我焦頭爛額之際,四皇子遣了身邊的長隨來我府中打下手。如此拾掇數日,便也像模像樣許多。
不過眼下如我所預料的一般,我的及笄宴門庭冷落,只有謝長曜一位賓客——
但也不算太冷清,因為暗處藏著的各家探子卻是準時報道,一個不差。而他們看到的,就是姜家小姐站在門口翹首以盼,伸長脖子等賓客來,看著煞是可憐。
他們或許正在心照不宣,姜府,果真是受了廢太子一事的牽連,失勢了。
但我卻還是面色如常梳頭加笄走完流程。我是什麼人?從前追著謝長昀了那麼久,早就練得臉比城墻厚了,這點冷待,小意思。
圣旨在禮成的那一刻準時到達。我帶著不多的家丁跪坐于前廳受旨。
拋開那些用于夸獎我的客套話,圣旨上說了一件事:封我為太子妃。
冗長的圣旨念完,顯然我家里的暗探們都傻了。
我甚至聽見了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什麼?!太子不是被廢了麼?也沒聽說陛下立新的太子啊?」
傳旨太監自然也聽到了,他笑吟吟地掃視了一圈樹上、屋檐上,見其上藏人不少,一時也有些無言,但還是盡職盡責的解釋道,「陛下說了,無論來日太子是誰,太子妃都是姜家姑娘。」
周遭立刻靜了下來,想來是他們得趕緊回去把這消息稟報給各自家主。
約一炷香后,姜府門庭若市。
現在的皇子中,也就大皇子和三皇子可以一爭高下,本來三皇子因為母妃得寵和求娶了左相家的千金,幾乎要被眾人認定是皇上屬意的儲君人選了。
可現下這道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圣旨,讓盛京這些人精都一時摸不準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可對于我而言,這道圣旨的意義,就是幫我劃定了夫婿人選,省了我挨個打聽琢磨的功夫。眼下,大家都圍在我這,難得的再次關心起我要嫁給誰了。
就在此時,大皇子府上來人了。
「今日姜姑娘及笄,這是大皇子給您的賀禮。」
大皇子府上的管家我認得,從前我一門心思要嫁謝長昀的時候,就數大皇子府的人最是陰陽怪氣,這到我家里來送禮,卻是頭一回。
不過趙管家這次像是有備而來,只見他一臉倨傲,從袖子里掏出一份禮單,然后一揮手,讓下人抬了好幾個大箱子進來,陣仗十足。
隨后,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在眾人試探性的眼神里讀這份禮單。
「慢著。」我猜到了大皇子的想法,「趙管家弄錯了吧,不過是個官家小姐的及笄宴,哪里需要送這許多東西。」
「姜姑娘只管收下,您是未來的太子妃,多大的禮您都擔得起。這些還不算什麼,今日實在倉促,過幾日等姜姑娘的兄長回京述職,大皇子還會親自來姜府——」
我裝作十分詫異的樣子,「大皇子未免太過客氣,往日臣女同大皇子之間的確有些齟齬,但他畢竟是個皇子,臣女怎好勞他上門親自賠禮道歉?還是當著兄長的面,回頭哥哥又該數落臣女了。」
趙管家被我的話一堵,一頭霧水,我不給他開口機會,繼續說道,「趙管家的來意,臣女明白了,既是賠禮,臣女也不好不收。
東西就放在這吧,臣女和大皇子之間的齟齬便一筆勾銷罷了。」
「姜姑娘這是打定主意不給殿下面子了?」趙管家臉色一黑,走上前來,壓低聲音對我說,「三殿下已經議親,以陛下這道旨意,你也只能嫁給殿下了,若姑娘偏要現在逞一時之快,來日過門受罪的還是姑娘自己。」
「謝長暉還真是聰慧過人,光憑這道圣旨,竟讀出了陛下屬意他為儲君的意思。我倒要進宮問問,陛下是不是真這麼想!」
「你!」趙管家惱羞成怒,口不擇言道,「莫非姜姑娘偏要嫁到三皇子府中,與那左相家的千金做平妻不成?」
「我看貴府是沒搞清楚形勢吧,」我知道此時周圍的人都在豎著耳朵聽這里發生的事情,于是正色大聲道,「如今已成定局的,唯有我會做太子妃這件事。趙管家覺得,我會容許自己嫁給討厭的人麼?謝長暉他不是想奪嫡麼?我就是嫡!」
(四)
「我就是嫡」是我能想到的最囂張的話。
事實證明,這句話效果很好,很快就成為了全盛京口口相傳的名句,翰林院也將我這句話收錄其中,成為研究名詞活用的典型案例。御史臺則是積極呈上了參我的折子,我因此一戰成名。看到這些平時閑得摳腳的大臣因為我一句話紛紛投入工作有了活兒干,我心中隱隱升起一絲驕傲——我,真的很重要。
當然,與我的「大逆不道」言論一同被參的,還有大皇子的拳拳野心。他在我這碰了釘子,已是丟臉,還鬧得奪嫡之心人盡皆知,更是顯得愚蠢了。
是以,皇上還沒發落,他便告病不朝。皇上顯然也因此對他有了芥蒂,之后的秋狩都沒有把他寫進隨行名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