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湘為了討好婆母,急辯了幾句,可到底抵不過眾人七嘴八舌,場面開始漸漸失控起來。
我正要帶著婆母離開,那知輸急眼的崔湘竟拉婆母上前去評理,還將婆母是霍將軍母親、霍府夫人的身份暴露了出來。
誰知,這些小姑娘根本不顧及霍府的身份地位,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人群開始推嚷了起來。
這一段,都是峭壁,植被茂盛,土壤還松軟。
而且邊上還沒有柵欄阻擋,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把僅帶著的幾個丫鬟婆子都喊了來,就這麼一回頭的工夫,就聽見婆母高呼「救命」的聲音。
我回身,就見婆母急退了幾步,一個沒站穩,腳滑帶動了松動的土壤,連人帶腳下的土壤就往山下滑去。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大家四散地往安全的地方跑。
這時候,崔湘離婆母最近,她要是搭把手,興許能拽住婆母。
可她一個大家閨秀,那見過這等場面,嚇得呆立在當場,腳都挪不動一步。
等我趕過去,婆母已經徹底滑下去了。
「巖巖救我!」
婆母身上全是泥土,精心養護的手指,用力摳在身前的泥土里,頭上的發髻歪了,滿臉菜色,淚水模糊。
那一片草皮連帶著婆母還在往下滑。
我站在坡頂上,攀著一棵歪脖子樹,伸長了身子都沒能夠到,驚出了一身冷汗。
「抓住旁邊的樹!」我用力大喊,可婆母的力氣太小了,根本夠不到那棵樹。
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婆母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被道上的荊棘、碎石一路磕碰,最終卡在了半山腰上,沒了動靜。
「娘!」我大聲吼了幾聲,不見動靜,心已經跌到了谷底。
這時候,身后的崔湘這才反應了過來,在丫鬟的扶持下,遠遠地站著,哭得梨花帶雨。
「崔夫人,崔夫人!」
我回身,一把推開了她。
「滾一邊哭去,今日我婆母有個三長兩短的,你看衣錦剝不剝了你的皮!」
「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滾!」
崔湘還要爭辯,被我冷冰冰的表情一震,嚇得再不敢言語。
霍府的丫鬟婆子都圍上來,記得團團轉。
「少夫人,怎麼辦?」
我當即指了兩個人去叫人幫忙。
「脫衣服!」又命令幾個丫鬟將外衣脫了,用頭上的簪子劃成布條,臨時編了一根繩子。
婆母應該只是嚇暈了,可卡在半山腰上,下面就是深淵,一會兒醒了一掙扎,再往下滑就不好了。
今日出門,只帶了兩個老媽子、四個小丫鬟,如今還被我指使走了兩個。
時間不等人!
就在這時,崔湘竟然拉著丫鬟,說要去喊人,也溜了!
好吧,她只是不想擔責任罷了。
繩子編好,我將一頭緊緊地綁在自己腰上,讓上面的四個人拉著我,慢慢將我放下去……
等我下去夠到了婆母,將她弄醒。
她抱著我,頓時就是一陣哭喊:
「巖巖,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救我!」
「別哭,你套著繩子,上面有人拽,很好爬的。」
繩子根本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我誘哄著婆母先往上爬,自己下一個。
可等婆母被拉上去,我依靠的小樹竟開始滑坡,失重的感覺襲來,我拼命地后仰身體,雙手扒拉著身邊的植被。
臉上、身體上都火辣辣地疼。
咚的一聲,腿撞在了一棵大樹上,來不及疼痛,我趕忙緊緊地抱住那棵大樹。
終于止住了滑勢。
抬眼望去,頭頂早就看不見了眾人。
只能聽見婆母和丫鬟們的一片呼喊。
我扯著嗓子報了「平安」。告訴她們這里有棵大樹,我暫時安全。
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大樹下就是萬丈深淵。
我緊緊地抱著大樹,我也不知它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嗓子干得冒煙。
我想,自己多惜命的一個人啊!
霍家這回可是欠了我天大的人情。
我給霍衣錦守了一年的寡,我要是死了,他會不會也給我守一年?
「呸呸!」我趕忙唾了自己一口。
我又想起我那一大堆金銀錁子,我要是死了,也不要霍衣錦給我早晚燒香,他只要給我燒點嚼用就好。
還有霍小祁,不知霍衣錦會不會好好對他?
哎!我發現,我怎麼老是想起霍衣錦呢?誰來告訴告訴我?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都有些昏暗了。
我竟然聽見了霍衣錦的聲音。
「姜巖,姜巖,還活著沒?」沉穩踏實又像帶著點焦急、心碎的聲音傳來。我想我一定是幻聽了。
「哎!活著活著,霍衣錦是你來救我了嗎?」
頭頂上,碎石泥土嘩啦啦地往下掉。
我瞇著眼仰著頭,然后就看見,一身玄衣的男子,旋轉的衣擺如同個大大的曇花,從天而降。
還真是霍衣錦。
霍衣錦穩穩地落在我身側的一根樹枝上,一只手攀著一根繩子,這一段山道,我滑落得辛苦,他卻仿佛一個起落就下來了。
「夫君!」我起了個長調,還沒哭出聲來,就被霍衣錦罵的一歇!
「姜巖,你腦袋是有坑嗎?誰讓你下來救人的!」
我張大的嘴巴里落了好些土,閉上覺得有點硌牙,「呸呸」
了兩聲。
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