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不差人告訴我一聲!」她帶著些許埋怨,一瞧見我就說個不停。
我咬了一口綠豆糕,如今這熟悉的甜膩,竟讓我莫名的心安。
「沒什麼事。」我笑道。
「沒事就好。」她勉強笑著,「沒事就好。」
「這幾日皇上的心緒似乎也很亂,每天都要來我這里拿幾塊綠豆糕,站在那個瑤月池邊發呆。」
惠妃見我有些懶怠,并沒有停留太久,只囑咐讓我好好休息。
有什麼需要的就差人去云露宮。
瞧著枚朱送惠妃離開,給其他宮人交代了兩句,我便溜出了月趣閣,直奔瑤月池。
趁著四下無人,我恢復了真身,趴在青石上。
做皇帝的妃子,真不如做一只玄龜自在。
也不知等了多久,總算看到一團紫氣由遠至近走了過來。
我張開嘴等他投喂,他卻一塊綠豆糕生生捏碎了也不見扔出來。
直勾勾地盯著我的龜殼。
盯得我不自覺甩了甩尾巴。
「你也受傷了。」半晌,他才開口。
我扭動長頸,轉了半天也沒看見自己的龜殼究竟傷的如何。
想來那一棍子,最多也就是多一道裂紋罷了。
「朕是不是該將你送出去了。」他將捏碎的綠豆糕扔了一地。
「過幾日,朕便將你送出宮。那里天高水闊,想必……才是你的樂土。」
他離開了。
我伸著脖子,卻一塊綠豆糕都沒有吃到。
只得將頭埋在水里,叼了幾尾魚吃掉。
要出宮了嗎?
回到月趣閣,看著滿目琳瑯,并無一絲不舍,可要我出宮,卻仍是不愿。
我原本貪圖的是那一口紫氣,如今卻是舍不得……人了。
又等了幾日,依舊不見小皇帝再來。
我本想再扔一卦,可同樣的事情不二卜。
一想起那句鏡中花我就想甩殼。
索性去了云露宮。
14.
他也在。
他端坐在一旁,聽見我來,只抬了一下眼皮子。
「惠妃,既你這里有客,我便不留了。這食盒里的綠豆糕便賜了歸婕妤吧。」
說罷,他抬腳離開。
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曾。
惠妃將食盒推給我,握著我的手叮囑:「妹妹,這食盒里的綠豆糕是專為你做的,一定要吃。」
這倒叫我納悶。
我是突然來的,這綠豆糕怎就是專為我做的?
我抱著食盒,連坐都沒坐,就被惠妃推出了云露宮。
我不是鐵憨憨,暗示到這個地步,玄龜也看出來這食盒有貓膩了。
只枚朱一臉心疼地看著我,甩的帕子唰唰響,嘴里嘟嘟囔囔說什麼:「涼薄」。
我笑著把她攆到門外,這才打開食盒。
盛著綠豆糕的碟子下,壓著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
上面的字跡我熟悉得很。
夜夜秉燭下,他朱筆御批,就是這樣的字跡。
「歸良。
「朕已答應太后,不再去月趣閣。
「朕,有愧。
「惠妃知朕,也知太后,那日,是她派了人告訴朕你有危險。
「朕與她,都望你平安。惠妃說,后宮拘了你。
「有時,朕看著你,總隱約覺得你如那只玄龜一般,該是在廣闊天地中。」
「本想著多留你些日子,可如今卻是不行了。
「只要你安然,便是不再見面,也可。
「歸良,瑤月池的玄龜也托付給你了。再過三日,你便吃下這綠豆糕中的藥丸,自會有人送你們出宮。
「切切,平安。」
我將信讀了又讀,看了又看,直到每一個字都記在心里,這才將紙吞進了肚子。
難怪,自那時起,就再不見他來這里。
難怪,惠妃那日來看我,笑得那麼勉強。
我捏開綠豆糕,取出中間的赤色藥丸,指尖輕觸,便化作了齏粉。
我杜歸良還沒有落魄到需要吃假死藥的份兒上。
不過一個訣的事罷了。
我將剩下的綠豆糕悉數塞進了嘴里,怕是以后,都吃不到如此甜膩的糕點了。
15.
本是誤入宮,如今離開,也是自然。
沒曾想,我還來不及多做打算,玲嬪竟回來了,還帶了一高僧。
枚朱說,那高僧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手中拿著一把蒲扇,雖然看著瘋瘋癲癲,可很有名望。
不多時,枚朱口中的高僧便到了。
我將月趣閣的宮人都遣了門外,這才笑呵呵地朝那個高僧行了個禮:「原來是羅漢親臨。」
高僧也笑了,揮了揮蒲扇:「怎麼,你竟沒算出是我來了?
「你怎麼入了宮,還修了人形?」
我將前因后果細細說了,高僧卻是笑得開懷:「罷了罷了,這天子命有一劫,待你為他化了劫,還了恩,再離去吧!」
說著,高僧席地而坐,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里面竟包著我愛吃的椒鹽大蝦。
「給。」
「你竟還記得。」我捏起一只扔進嘴里,唔,還是鄉野的蝦更鮮。
「知道是故人,早早就備下了。」
高僧依舊是笑呵呵的:「歸良,你應知,仇易報,恩難償。你已修行千年,不該貪這捷徑。」
「知道了。」我嗍著手指的余味,「你呢,幾年不見,可度過你說的劫了?」
「未曾。」高僧搖搖頭,「劫尚未至。」
「歸良,切記,待你還了恩莫要再留戀。那里,已有主位。」
他指著惠妃的云露宮說道。
「嗯。」
「待你出宮,若無去處,可來尋我,你知我在何處。
」說罷,他站起身,又看了我一眼,「我等你。」
「和尚!」我將自己第二珍愛的龜殼掏出來,「你拿著,別的東西你也不稀罕,只這龜殼,你問我討了幾次,這次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