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是口口相傳的故事。」我講得口干舌燥,飲了一大杯水。
「若真有那些精怪,不知他們都藏身何處。」惠妃將扇子抵在下巴尖上,若有所思。
我強忍著笑,她膝前便趴著一只千年玄龜,她自己更有凰鳥神魂在身。
這世上精怪見了她,避之不及,哪里敢顯身。
這段時間,皇上仍舊常去我的月趣閣,每次去,身后的小太監都抱著一摞的奏折。
我不由得感嘆這不世出的明君著實難做,他眉間的褶皺總是濃得比奏折還難看。
12.
今日,聽聞玲嬪的禁足解了。
剛解了禁足,她便求著要出宮,想找個高僧回宮學習佛法。
真是可笑,她便是找了十方諸佛來,能奈我何?
不過,今日我卜的一卦,卻著實讓我有些不開心。
不宜出門。
不出門,我便不能去瑤月池聽小皇帝對著我發牢騷,也不能去云露宮給惠妃講故事。
我趴在院子中的石桌上,看著荷葉搖擺,又看了一眼守在我旁邊的枚朱。
龜殼好癢呀,好想下水讓荷葉撓一撓。
我憤憤地跺腳,卻怎麼也趕不走枚朱。
「歸婕妤,太后有請。」
之前那個半路跑去方便的公公又來了。
我想起那個卦象,躊躇了片刻。
「太后有請,歸婕妤難道還要讓她老人家等你?」
公公的聲音尖細,聽著刺耳。
而且太后如今才幾歲,我杜歸良上千歲了,在我面前,太后怎麼也當不起「老人家」三個字。
我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去一趟。
不宜出門而已,我杜歸良千年修行,倒不至于怕。
「太后只見歸婕妤一人,其他人等就不用跟去了。
」
枚朱跟在我身后,還未走兩步便被攔住了。
「婕妤……」枚朱不安地搓著手掌。
我抿了抿嘴:「無妨,你便留著吧。」
走了不出一刻,我便察覺不太對:「這似乎不是太后寢宮的方向。」
「太后不在寢宮。」那公公冷聲道,「跟著便是。」
又走了一陣,漸漸路上連一個宮人都瞧不見了,我似乎也從未踏足過這里。
「哼,就憑你也敢魅惑皇上!」
話音未落,一記重擊便砸在我的后背。
「快,利索點,拖到池子里。」
我雖心有防備,也沒成想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地在皇宮中謀害人命。
倉促之間,竟連個護體金罡都未來得及開,結結實實挨了一棒。
只好在,那一棒掄在了我的后背,落在我的龜甲上。
而且那幫人也真是蠢,既要動手殺人,至少也該看著人咽氣。
將我丟進水里?
我杜歸良若被水溺了,當真要被多少后輩笑掉大牙。
正打算恢復真身,躲在這池中休養幾日再說,誰料竟聽著有人喚我。
「歸良!」
「杜歸良!」
聲聲切切,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
我只得放棄沉入水底的打算,任由自己浮上了水面。
「歸,歸良?」
感受到他獨有的紫氣,我忍不住睜開了眼。
他紅著眼,額頭的細汗順著發絲往下滴,兩只手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將我從池子里撈出來。
「不是告訴你,若太后再叫你問話,定要告知我!怎就不聽,自己去!」
他說著,將自己身上的外衫脫了披在我身上。
「我要遲來一步,你還有命在嗎!」
倉皇之間,他連自稱都換成了我。
我沒料到他會如此激動,原本只覺得有些憤懣,如今卻成了滿腹委屈,撲在他懷里,哭了起來。
「我也不知會這樣嘛,想著最多就是被責罵幾句。」
「她從不允許我心中有任何惦念,她說那都會成為我為帝的軟肋。自幼便是。我依賴的乳母、最好的玩伴,甚至幼時養的兔子……都死在她手下。」
「就連那只玄龜,我都不敢日日去看,甚至只敢停留片刻,只怕被她發現。」
他說著,雖沒有一滴淚落,可眼中的苦澀和痛楚,卻讓我的胸口都跟著悶悶的難受。
做一個帝王,便要如此斷情絕義嗎?
「如今,連你也是。」
他將頭埋在我的臂彎中,良久,良久。
「朕,竟是一個如此無能的皇帝。」
「不!」
他興許真的護不住自己所鐘愛之人,可他絕不是一個無能的皇帝。
我昂起頭,振聲說道:「你是明君!」
「你懂什麼明君!」他嘴角歪了一下,哭笑不得。
「朕先抱你回宮。」
他如今又成了那個小皇帝,不是剛才那般無措的孩子。
我越發心疼起面前的這個人。
可這并不妨礙他把我抱回去后,我拽著他的袖子撒嬌。
「身上可還有別的地方傷著?」
「沒有了。」我搖搖頭。
「那朕先走了,太后那邊朕去為你求個生路。」
我松開拽著他衣袖的手,半靠在床上點點頭。
直待他出去,我才迅速翻了個身,趴了下來。
躺著,后背灼燒一般的疼。
枚朱喪著臉蹲在我床邊:「婕妤,身上哪里疼?」
「被敲了一悶棍。」我嘆了口氣。
「我,我去拿藥!」
「不必。」我拽住小丫頭的手腕,「傷得不重,休息幾天就是。」
「今日之事,你什麼都不知。懂了嗎!」
枚朱的淚花在眼眶里轉了幾圈,用袖子抹了一把:「知道了。」
13.
過了兩日,小皇帝始終不見再來。
倒是惠妃來了。
她提著一盒子的綠豆糕,急急切切進了門。
「若不是皇上今日去我那里,我還以為你是這兩日貪玩,沒曾想卻是不慎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