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
待我離開惠妃的云露宮,急匆匆往瑤月池趕。
半道上遣了枚朱給皇上身邊的公公遞個話,就說瑤月池中的玄龜出來了。
待趕到瑤月池,趁著四下無人,我入了池中,恢復了玄龜真身。
美滋滋地吃了一點這幾日被養得肥胖的小魚,這才趴在一旁,曬起了太陽。
已經有幾日沒曬過龜甲了,真舒坦吶!
曬了不知多久,恍惚間覺得有東西砸我腦袋。
睜開眼,果不其然,他捏著綠豆糕來了。
「你這玄龜,這幾日究竟躲在哪里快活了。」
我甚為感動,他終于記清楚我是玄龜了。
雖不情愿,我也將他投喂的綠豆糕盡數囫圇吃下。
唔,是這個熟悉的甜膩味道。
「朕有一塊你的龜甲,你可還記得?」
他從胸前摸出來我送的那塊龜甲。
他竟在龜甲四周上鑲了一層金,掛在了脖子上。
我將自己的尾巴甩了出來,高高仰在半空。
他眼中笑意漸濃:「這龜甲竟真是你的。」
他在瑤月池邊只站了片刻,便有個小太監急匆匆趕了過來,他將龜殼貼身放好,收斂了笑意,緩步離開。
做皇帝有什麼好?
我趴在池邊暗自想著,每夜秉燭批閱那些勞什子的奏折,白天也不得一時清閑。
待我返回月趣閣,枚朱已在院子里急得團團轉。
「婕妤,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
「太后要見你。」枚朱急道,「來請的公公茶都換了三盞了。」
太后?
我本想扔一龜甲探一探吉兇,奈何枚朱拽著我的袖筒拉到了久候的公公身前。
「歸婕妤可讓太后好等。」那公公面色粉白,瞧見我便不陰不陽了一句。
「那還不趕緊走著?」
我笑著應了一句。
半道上,我心想著這公公飲了三盞茶,怎麼不見去方便方便?
片刻不及,公公便步履倉皇,雖已是極力忍耐,可面上卻是漲紅。
不停地回頭看我一眼。
「歸婕妤……」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太后寢宮便在前面,奴婢還有其他要緊事,就送婕妤到這里吧。」
說罷,他便提著衣角不顧形象地朝另一個方向疾奔過去。
我收回掐了一訣的手指,扶了一把鬢間的步搖。
我杜歸良,修行千年,可不是為了看這些人臉色來的。
雖然至今,前有小皇帝的龍氣,后有惠妃的凰鳥神魂,可終究能讓我吃虧的,也只這兩人。
10.
一入太后的寢宮,便另有人接引。
面前的這個太后看起來比惠妃,差遠了。
雖看起來端莊威嚴,可終究是個不經打的花架子。
「太后。」
我甩了一下帕子,算是行過禮了。
「大膽!」一旁年紀稍大的宮女面色一冷,喝道,「見到太后娘娘,還不行大禮!」
行大禮?
我又甩了一下帕子,幻了一抹影子在旁恭謹行禮。
你們且當我行過了吧。
「歸婕妤今日去了云露宮。」太后冷眼看向我。
「正是。」
「旁的事本宮都不插手,只惠妃是我護著的。」
原來是怕我算計到惠妃頭上。
「惠妃娘娘人品高潔端莊持重,我敬重還來不及呢。」
我杜歸良簡直恨不得現在便將她捧上后位。
「那便好。」
待我從太后宮里出來,恰碰到皇上。
他見我搖著帕子在路上晃悠,跟了過來:「太后找你做什麼?」
「沒什麼。」我踩著小碎步跟在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
時不時深吸一口氣。
「那玄龜的龜甲,你是從何處得的?」
「祖傳。」
我想了片刻,胡謅道:「畢竟這世上玄龜甚少,自打第一眼看到,我便知道祖傳的龜甲是它的了。」
「竟是祖傳。」
他深以為然:「難怪那玄龜看起來頗有靈性,應是活了上百年了吧。」
「太后待人嚴苛,她以后若再有問話,你差人告知朕。」他頓住步子,轉身看向我。
「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忍不住勾住他的小手指笑。
「朕只是看你格外順眼,不愿你平白沒了性命。」
「怎會沒命呢?」他渾身騰著灼熱的紫氣,讓我不禁紅了臉。
「你不必知道。總之,小心便是。」說罷,他抽出手指,「朕還有事,你且回吧。」
我定在原地,眼瞧著他往云露宮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何,我心里竟有些許的酸澀。
既知那是命定的皇后,可仍忍不住……
回到月趣閣,我給自己所圖卜了一卦。
水中月,鏡中花。
我長嘆一聲,枉做龜千年,竟被一小皇帝亂了心神。
許是那幾年投喂的饅頭片和綠豆糕。
也許是我貪圖他的紫氣,總想著獨占。
也許是他站在瑤月池邊,偶爾露出的落寞神態,讓我忍不住想要探究,他這樣的皇帝心中,究竟有何不平事。
11.
如今,每過幾日我便要去云露宮請安。
每次我都要被塞一嘴的綠豆糕。
日子久了,我漸漸知道,惠妃與小皇帝之間的感情,并不似我想的那般。
更像是曾經我與那些好友之間的情誼。
像知己,伙伴,獨獨不像是愛人。
「歸妹妹,今日里又有什麼故事可聽?」惠妃給我搖著扇子,巴巴地望向我。
我最近常給她講,這千余年來聽到的看到的故事。
她最愛聽的不是郎情妾意琴瑟和鳴,反倒是愛聽精怪傳奇之類的奇聞異事。
「歸妹妹,你說的這些我竟從未在書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