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又是擔心又是不理解:
「奕哥兒啊,不喜歡塞給你爹就好了呀,塞給你祖父做什麼呀?」
老爺無語。
少爺昂首挺胸:
「我爹生不出愛讀書的出息崽,我祖父能,讓我祖父來!」
8
老爺氣得渾身發顫:
「老子,老子要不是只有你一個,非得把你打死不可!」
少爺撇撇嘴不以為然。
被罰跪祠堂,我去送飯時,少爺不讓我走。
「我給你說個秘密吧。」
我呆呆地看向一排排金家祖宗牌位。
少爺懶洋洋地笑:
「不當著祖宗的面,少爺還沒興趣說呢!」
少爺嬉皮笑臉道,「跟著少爺混,你丫有福了!」
我唯唯諾諾看著他:真的嗎?我覺得我隨時會被打死。
少爺爆大秘密:
「我爹早就不行了,他生不出孩子嘿嘿嘿。我就是只豬他也只能讓我繼承他的家產哈哈哈哈哈哈!」
我后知后覺捂住耳朵:
「我沒聽見,我沒聽見……」
少爺掰開我的手:
「我爹不能生啦!」
他重復了好幾遍,又跑去跟每一個牌位說,「迄今為止你們最有出息的一個后代廢啦哈哈哈哈!」
9
果真,少爺才在祠堂待了一日就被放出來了。
除了老爺不會有別的孩子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呢——
怕少爺砸了祠堂。
夫人不敢再輕易地給少爺塞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們這些伺候的丫鬟身上。
眾所周知,少爺最愛帶著四處溜達的丫鬟是我。
沒有人理解。
夫人也不理解,用少爺殺豬前看豬的眼神,把我渾身打量了一遍:
「你是個撞了大運的。」
我露出靦腆的笑。
阿姐漂亮嘴甜,弟弟機靈討喜。
唯獨我,呆呆傻傻。
少爺和我,就像屎殼郎跟屎。
驚世駭俗的口味。
夫人略嫌棄地說:
「若奕兒正常些,他的通房怎麼也輪不到你,既然他愿意讓你跟在身邊。這潑天的富貴你可接好了。」
夫人大抵知道我笨,細心教導我怎麼爬床。
她的大丫鬟把我拽走,好幾個嬤嬤把我按在浴缸里,洗刷了好幾遍。
像新娘子一樣給我刮了臉上的毛,臉變得嫩嫩的。
按頭給我換上漂亮貴重的新衣裳,渾身香噴噴的。
他們把我推到少爺的臥房外。
臥房外是少爺的心腹書童留墨。
留墨走街串巷懂得多,擠眉弄眼地沖我笑:
「歇了心思吧,你這豆芽菜,我瞧了都不心動。」
我呆呆地轉身走了。
剛走出去,又被按了回來:
「死丫頭,蠢死你得了!你一家子身契都在府里,你不想冒風險得罪少爺,可現在當家做主的還不是少爺,你猜夫人處置了你全家,少爺會為你個小丫鬟沖冠一怒為紅顏嗎?」
我只好頂著留墨「好言難勸該死的鬼」的眼神進了少爺的臥房。
少爺的臥房給了我進來的權利。
我卻不敢坐少爺的床,只好盤腿坐在地上。
我等了好久,等到耐不住困意睡著了。
后來被外頭留墨給少爺請安的聲音吵醒,我忙不迭起身,但腿麻了。
留墨推開門,少爺抬腿進來,就見到了沒站穩摔在地上的我。
他退出去,又走進來,稀奇道:
「世上竟有長得如此相似之人。」
「……」
他圍著我轉了一圈:
「嘖,和尋常的女子也沒什麼不同嘛,還不如我家暄兒漂亮。」
「……」
少爺的審美沒救了。
留墨忍不住開口:
「少爺,這就是喧兒那丫頭。
」
少爺震驚。
少爺生氣:
「誰教唆的你!」
他瞬間就猜到了是誰,我從沒見他對我露出過這樣陰沉沉的眼神。
「竹喧,你要背叛我嗎?」
10
留墨猛地跪在地上求情:
「奴才瞧見夫人的丫鬟就在外邊逼迫竹喧進來,定是被逼無奈。」
少爺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少爺冷漠地對我說:
「我饒恕你爬床無罪,但不會有日后。你去找管家給你一份外頭的差事吧。」
我還摔在地上,更方便我磕頭謝恩:
「謝少爺寬恕。」
留墨扶著我出去,唉聲嘆氣道:
「少爺的性子你不是不懂,倘若你能聰明些,誓死不從,哪怕挨一頓打,少爺會為你出頭的。」
我心想,外頭的差事也很好。
府外比府里快活。
我習武,管家給我安排了一份看護莊子的活。
負責巡視莊仆們,或是防賊人野獸。
從前少爺給的賞錢足夠多,在莊子里瀟灑又自在。
平靜安寧的日子迎來了終結的那天。
老爺被貶至一貧困縣做縣令,并抄沒了一部分家產。
府里要把大部分的奴仆賣掉。
我不屬于莊仆,被召回府里等待歸宿。
我爬床失敗的事,少有人知道。
阿姐也不知道,只以為我膽兒小。
阿姐得老太太喜歡,阿弟得大管事重視。
我習武——習武的女子少,在外頭十分受夫人小姐們喜歡,被轉賣也不至于太慘。
我擔憂的只有爹娘。
萬萬沒想到,老夫人心善,許阿姐和爹娘阿弟贖身。
不過阿弟贖身之后仍要為府里辦事,做外頭的眼睛。
唯有我,還是個小丫鬟,身契落到了少爺手里。
留墨高興道:
「太好了,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
少爺已弱冠,不知他本性之人定以為他是個翩翩少年郎。
少爺一張嘴便暴露原形:
「你們有仇嗎?親近之人當丫鬟還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