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洲驚訝地望著我,沒料到生死關頭,我竟愿意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百官更是紛紛贊我高義。
無憂道長等人退到宮門口的時候,我把傅聞洲替換下來,成為人質。
快馬已經備好,等他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會放了我。
傅聞洲捂著血流不止地肚子,疼暈過去之前,對羽林衛下令:
「放箭!」
弓箭手頓了一頓,因為我還在敵人手上。
傅聞洲咬著牙,再次重申:「皇后為國捐軀,放箭!」
他竟是真的不顧我的性命了。
哪怕我剛剛為了救他,不惜以命換命。
無憂道長抓著我的手松了一下,正想把我推出去,御林軍的箭弩已經紛至杳來。
箭矢直指面門的時候,無憂道長本想擋在我面前,另一桿長戟已經速度更快地把箭擋住。
我望著騎在高大白馬上的李醒,不禁喜笑顏開:「哥哥!」
15
李醒接到圣諭后,又得到好心人的通風報信,知道豫王屯兵的地點,半夜奇襲,已經將豫王斬于馬下。
那位逐月公子也不知所蹤。
李醒帶著豫王的人頭進京復命,正好在宮門外救了我。
無憂道長等人趁亂騎上快馬,逃走了。
傅聞洲半死不活地躺在龍榻上,太醫搖著頭出來:
「有救,但是……哎,怕是以后只能臥床養著了。」
我微笑頷首:「甚好。」
豫王死了,傅聞洲殘了。
傅凌還不到三歲,朝政無人做主。
傅聞洲吊著一口氣,再也不信仙道,想上朝的心達到了巔峰。
他被人抬著去大殿,說不了幾句話就咳嗽,撐不了多久就得躺下,著實沒有個皇帝樣兒。
我溫聲細語地跟他商量:
「陛下,不如以后臣妾替你上朝,臣妾不說話,只靜靜地坐在那里,回來后把朝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您聽。」
「臣妾給陛下念奏折,代行朱批,朝上的事還是您說了算。」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允了。
大臣們也沒有意見,畢竟我舍身救陛下的義舉感天動地,在民間亦傳成美談。
李醒誅殺豫王有功,被封為二品驃騎大將軍。
至于那位給他通風報信的好心人是誰,李醒回答:
「黔州同知,林大人。」
果然是林鶴之,他因這一功績,又被調回京城。
朝堂上,珠簾后,我瞧著他低眉順眼的溫順模樣,突然想笑。
憑他的本事,只要他想,如論在何種境地下,都能攪弄風云,令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搜集豫王情報,給朝廷通風報信的人是他。
幫助豫王擴充勢力,攛掇豫王起兵的人也是他。
一人所為,卻用了兩個身份。
我問他:「為何自稱逐月公子?」
他一身正紅色官袍,長身玉立,背影蕭蕭。
「因為他想回京,追逐他的月亮。」
無邊夜幕,月明星稀。
我抬頭,莞爾一笑:「月可望不可即,林大人只能拜服。」
16
我不甘心只做一個朝政的聆聽者。
漸漸地,我開始自行批閱奏折,在朝堂上表達自己的看法。
這種事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
如果我說想當女皇帝,一定有很多人站出來反對。
但是我只要慢慢來,一點點滲透權力,在不知不覺中擁有皇帝的權利,便也沒有人敢說什麼了。
我的父親是文官清流,兄長是驃騎大將軍,兒子是太子。
還有位長袖善舞的林大人是我的……
他什麼都不是。
那些說我「牝雞司晨」的官員,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邊默許我執掌江山,一邊期待著太子快快長大。
但是至少這十年、二十年,天下我說了算。
再也沒有人能將我踩在腳下,逼迫我跟陌生男子同床共枕。
再也沒有人敢把滾燙的藥碗摔在我身上,讓我在夏天的鵝卵石上罰跪。
再也沒有人半夜發瘋,以掐我為樂。
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孩子。
再也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將我在乎的人活生生踹死。
那位無憂道長不是旁人,是小翠的父親。
我派人把小翠的遺物送到他手上,回來的人卻跟我說,小翠的爹要為女兒報仇。
女兒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如果不能讓殺人兇手血債血償,他將來無顏去地底下見小翠的娘。
即便那人是皇帝,他也要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他求我給他機會報仇,為了不連累我,他按照我的吩咐,謊稱自己是豫王的人。
誰知正好趕上豫王謀反,所有人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我和林鶴之的計劃在那一刻完美相逢。
小翠父親原是存了必死之心,要跟傅聞洲同歸于盡。
我不忍心,才沖上去做了人質,保佑他們離開。
傅聞洲身上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看上去有些慘。
我每天過去看他,恪盡皇后的職責。
「陛下,喝藥了。」
傅聞洲雙眼渾濁,腦子卻突然清明起來:
「豫王謀反,是你和林鶴之的陰謀,對不對?」
我用小湯匙攪著藥汁:「臣妾沒跟他合謀,各安排各的,只不過最后正好對上了。」
我的計劃是無憂道長,林鶴之的計劃是豫王。
無論誰成功, 傅聞洲都是輸家,我們都能殊途同歸, 達到同一目的。
但我和林鶴之都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