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作勢要吻我。
我被撲面而來的酒氣熏到,慌不擇言:
「殿下,林大人還在等著……」
傅聞洲如夢初醒,周身散發著殺氣。
「滾!」
我趕緊滾了。
殿內響起瓷器碎地的聲音。
林鶴之每次與我同房后,婢女會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向傅聞洲回稟。
后來他漸漸聽不得這些,動輒火冒三丈,把婢女嚇得再也不敢多話。
不到半年,太醫給我診出喜脈。
傅聞洲讓人不要透漏消息,到了晚上,林鶴之如往常一樣來到太子府。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直接請到傅聞洲面前。
傅聞洲呷著一口茶,瞇眼看他:
「鶴之,太子妃有孕了,以后你不用過去了。」
林鶴之愣了一下,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但還是喜怒不形于色:「恭喜太子殿下。」
我不明白傅聞洲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像故意給林鶴之難堪。
皇帝龍顏大悅,賜下豐厚賞賜,傅聞洲小心翼翼地扶著我,笑得一臉溫柔。
他在人前裝得有多麼體貼周到,回來后就有多麼變態瘋狂。
府里的小廝剛剛成婚回來,一臉喜氣,點頭哈腰地想跟太子討些賞賜。
傅聞洲讓賬房取了十個銀元寶,一個個地擺到他面前,一字一頓道:
「今晚把你剛過門的妻子,送到你兄弟床上。」
「不然就買口好棺材,給她送葬。」
小廝的笑容漸漸凝固,變成一臉不可置信的驚恐,最后銀子也沒敢拿,屁滾尿流地跑了。
9
胡太醫奉太子之命,每天來請平安脈。
他是個看起來很精明的老頭,顴骨較高,留著一把山羊胡,傅聞洲非常信賴他。
我屏退左右,幽幽問道:「本宮有孕,胡太醫不覺得稀奇嗎?」
胡太醫搭脈的手微微一抖。
我抽回胳膊,索性與他直言:
「太子的身體這些年全靠胡太醫照顧,他的身體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本宮腹中的孩子到底怎麼來的,相信胡太醫也能猜到一二。」
「皇嗣血脈何等重要,等到本宮生下兒子的那天,胡太醫還能獨善其身嗎?」
胡太醫早就想到其中利害,不住地磕頭,求我救他。
我歪在榻上,輕啟朱唇:
「太子的隱疾雖然治不好,可他既然不死心,你就順著他的意思來。」
「不管多兇猛多傷身的藥,他都會去嘗試,會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胡太醫驚道:「等太子發現這些藥也沒有用,那微臣豈不是死得更慘?」
「無妨。」
我淡聲道:「本宮會給兄長去信一封,到時候你離開京城,他會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保你一世無憂。」
天涼了,風起,窗外落葉蕭蕭。
我這幾日害喜厲害,夜不安枕,吃飯也沒有胃口,臉色十分憔悴。
在婢女的勸說下,我才懨懨地起身,在府里隨便逛逛,不想碰上了林鶴之。
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他躬身道:「太子妃可安好?」
神色平靜,關切卻溢于言表。
他來太子府大多去書房找傅聞洲議事,這個地方并不順路,應該是特意折路過來。
我還沒開口,便聽到遠處傳來傅聞洲不咸不淡地聲音:
「鶴之來了?」
林鶴之連忙行禮。
傅聞洲徑直走過來,仿佛沒看到我一樣,從管家手里拿過一幅畫,態度熱切:
「鶴之前些日子說,喜歡吳道子的畫,孤特意讓人尋來真跡。
」
林鶴之看著徐徐展開的畫,兩眼放光,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
指尖即將觸碰時,傅聞洲突然把畫收回去,眸色發冷:
「孤的東西,再價值連城也可以賞你。」
「但是鶴之如果生了不該有的念頭,想要主動來取,便是這幅畫的錯。」
傅聞洲抬起手,捏緊畫的中間,將它徐徐撕成兩截。
絕世名畫,就這麼毀了。
林鶴之眼底涌動著不明的情緒,急忙跪地:
「殿下明鑒,微臣忠于殿下,絕不會有其它心思!」
我僵立在原地,毛骨悚然。
破碎的畫落在地上,被冷風吹得沙沙作響。
我就是那幅倒霉的畫。
林鶴之受陛下器重,他背后的江寧世家也勢力極大,傅聞洲離不開他們的支持。
10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
林鶴之給朝廷送上了一份驚天大案。
豫王私自開挖鐵礦,為了瞞住消息又把所有曠工炸死,尸身掩埋在礦洞中。
此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陛下震怒,下令徹查豫王府,又牽連出豫王的其他案子。
陛下對涉案官員從嚴處置,唯獨對豫王不忍深究,把西南幾處城池劃作他的封地,勒令其終身不得回京。
再也沒有人能動搖傅聞洲的東宮之位。
林鶴之也因為查案有功,被破格提拔為刑部侍郎。
初夏時節,太子府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我誕下麟兒。
乳母抱著孩子喜笑顏開:「看看,小皇孫長得跟太子殿下多像啊!」
傅凌的滿月宴上,鼓瑟吹笙,觥籌交錯。
林鶴之遙遙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低下頭,猛喝幾口悶酒,目光深情又孤獨。
他的賀禮是一把純金打造的長命鎖,傅聞洲不允許孩子戴,讓人扔到庫房。
陛下原本想來參加孫兒的滿月宴,沒想到沉疴又犯,身子越發不好,朝上的事也盡數交給傅聞洲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