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再哭下去小兔子都要笑話你了。」
只是,那位總是笑臉迎人的老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半晌后,我才慢悠悠地說道:
「大概是因為感同身受吧,因為自己曾經也陷入過同樣境地。所以看見落雨的她,就想著給對方撐把傘。那個小兔子曾經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所以我希望能夠給她也帶去溫暖。」
也不知道白澤是否能聽懂這番話。
但是說完后,我心里卻覺得暢快了許多,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塊大石。
城市的夜空見不到星。
抬頭,電線在夜空里劃出琴譜,巷子兩旁年久失修的路燈時不時地爆出亮光。
「陳月。」
走在后頭的白澤忽然喊我。
我回頭,只見他掌心開了朵小白花,散著熒熒的光。
「我看網上說,懂事的小孩子應該有獎勵。」白澤把那朵花遞給我,「這是你的獎勵。」
十二
我好像喜歡上了白澤。
「陳月,你發什麼愣呢?」
男人的手掌在眼前揮了揮。
我回過神來,紅著耳朵抓起椅子上的背包,飛也似的逃走:「我先去上班了。」
「你還沒吃早飯。」
「來不及了,你幫我吃了吧。」
白澤上班的花店就在小區附近,所以每天都是我先出門,留他收拾餐桌。
拉著吊環,身體隨著地鐵的頻率晃動。我垂著腦袋,腦海里全是那晚白澤的模樣,他眼中笑意溫柔,掌心里的花朵還散著微光。
「你好,麻煩讓一下。」
車到站了,沙丁魚罐頭似的車廂開始挪動,我被人群擠回現實,這才匆匆忙忙地下了地鐵。
本想借著工作轉移注意力,可只要有絲毫的停滯或發愣,白澤的面孔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在眼前。
我苦笑。
以前沒談過戀愛,竟然不知道自己這麼戀愛腦。
正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卻沒想到外頭傳來同事的喊話:「陳月,外面有人找。」
我朋友不多,他們也從來不會到公司找我。
看看電腦微信,也沒有客戶說要來的消息。
莫名地,我居然已經為自己幻想出了來者的模樣。
我有些忐忑地走到公司大廳。
「月月啊!」
「表妹。」
我心沉了下來。
同時開始嘲笑自己,想什麼呢,真當自己是童話里的公主了嗎?
廳內站了三個人。
舅舅、舅媽,還有那位即將結婚的表哥。
同事們好奇地探頭出來看,也不知這仨人剛才到底說了什麼,我覺得有些難堪,深吸了口氣道:「去外面說吧。」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舅媽有些得意揚揚。
「我覺得這里就挺好的。」
我冷臉道:「哦。那你們待著吧,我回去了。」
見勢不對的舅舅趕緊扮白臉,沖舅媽斥道:「說什麼呢,這是人上班的地方,咱們都一家人,有什麼事出去說!」
......
帶著他們來到樓梯間里,我率先開口問道:「又怎麼了?」
舅舅原本張了嘴想要寒暄幾句,如今見我劈頭蓋臉地發問,神色不免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回來,面上端著親和的笑容與我說道:「上回你舅媽做的事不地道,回家我就狠狠地罵了她一通。你說說,做人哪有這樣的,說出去外人不得說我欺負自己外甥女嗎?」
說著,還拿手肘頂了下身旁的人。
女人面色不虞,但還是收起脾氣擠出微笑。
「是,你舅舅說的對。」
原來是打算換策略了。
畢竟此處離公司不遠,鬧得動靜太大也不好收場。
我心里雖然門清,但口中還是從善如流道:「那件事啊,我已經沒放在心上了。」
舅舅以為有戲,面上便帶了幾分喜色。
「不過也別怪你舅媽上回失態,確實是你表哥結婚需要房子,著急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位著急的表哥正低著頭站在角落,右腳不耐煩地在地上來回劃拉著。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半句話,仿佛身旁之人討論的重點并不在自己。
說起來,這位表哥似乎從小就是這樣。
每回過年聚在一起時,他就總愛仗著自己年紀大欺負我,搶走我的玩具或是零食。我媽脾氣好,所以總是睜只眼閉只眼,勸著我多加忍讓。
而我的好舅舅和好舅媽呢?
似乎也是和現在一般,前者扮白臉,后者扮紅臉。
腦中竄出了些不好的回憶,我強忍著不適皺眉,想著能夠怎麼快些打發走面前的這三人。
「舅舅做事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吃虧。」正在說話的人頓了頓,「就是,你也知道我家家庭條件有限,所以一時半會拿不出那麼多錢。這樣吧,我們先給你一些錢做定金,剩下的慢慢還,好嗎?」
慢慢還?
估計等到我入土也見不到他們的還款吧。
我這舅舅比他老婆還不要臉,不僅想要打折賤買,甚至還想不花錢白嫖。這番冠冕堂皇的話聽得我都想笑,也沒興趣再維持表面風度和他們上演親情大戲,遂直截了當地回道:
「對不起舅舅,可我暫時沒有賣房的打算。」
然后打開消防門扭頭就要走。
當我剛拉開把手,準備出門時,忽然覺得身體被人重重地一推。
接下去的事,我便再也不記得了。
記憶里看到的最后畫面,便是那個原本縮在角落的表哥,正滿眼惡意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