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過病,就希望別人不要生病,那滋味不好受。
我沒說給錢還因為,我覺得那個乞丐很像我。
展示自己的傷口,為了討錢。
和我上躥下跳,為了讓謝無塵留在我身邊。
好像沒什麼區別。
聽我這麼說,謝無塵只是一怔,丟下一句:
「蠢貨。」
我聽了謝無塵無數句蠢貨白癡笨蛋,都沒這一句來得傷人。
我不吭聲,走得更慢了。
謝無塵沒發現我沒跟上來,或者說發現了,卻巴不得甩掉我。
我一邊哭一邊走到村口時,已經很晚了。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大黃搖著尾巴從田埂上沖我跑來。
從那天起,我想明白了。
我不要謝無塵了。
再好也不要了。
5
沈同光卻將手指貼在我唇上,止住我:
「錯了,他沒能渡劫,他欺天道,天道亦欺他。」
我說得困了,揉了揉眼睛,沒去細究沒能渡劫是什麼意思。
「那沈同光,你這些年又是怎麼過的呀?」
沈同光并不答我,只是一下下拍著我的后背。
困意襲來,我抓著他的衣角。
他不說自己的身世,卻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只貓,修煉多年,修出來九條尾巴。
它去師尊座下求個名分,想做個貓兒神君。
師尊說它從前作過惡,九條尾巴的神通自己不可以用,只能拿去給凡人許愿,直到有人愿意渡它,它才能得道。
第一個凡人換了長生,第二個凡人要了財寶……八個愿望許完,貓只剩最后一根尾巴了。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
「那為什麼沒人許愿,要貓兒神君心愿成真,放他去做神仙?」
沈同光一怔,笑得更加濃艷。
最后他遇到了一個像珍珠一樣的小孩子,小孩不要金銀財寶,也不要長生不老,她說我希望貓兒神你能做神仙。
我大概困得太迷糊了。
竟然看到沈同光漂亮的臉上長出了貓兒神君一樣的獸紋。
他一手托著腮,一手用尖尖的利爪點了點我的心口:
「我跟貓兒神一樣,幫人實現愿望,來換一顆愿意給我吃的真心。
「小珍珠,我好餓啊。」
6
沈同光在我家這陣子,像變戲法一樣。
每天一覺醒來,外頭的柴火劈好了,雞鴨都喂了,屋里外收拾得干干凈凈。
甚至連大黃都洗了個澡,油光水滑。
沈同光知道李家村的人多多少少對我有恩。
若是他看到誰家有活,也會上去幫一把。
「喲,這才是真男人呢。」趙姨捏著帕子笑,「珍珠好福氣呀。」
沈同光甚至還有余力給我做了賬本。
他教我看,教了兩遍我依舊不太明白。
「珍珠懂了嗎?」
我不懂,但是我不想被罵蠢貨了:
「……懂了。」
沈同光看透了我的心思,摸了摸我的頭:
「以后你賣東西,我在旁邊給你記賬。
「不懂也沒關系,我慢慢教,你慢慢學。」
白天時,他收起了那種妖精一樣的媚態。
就不那麼像狐貍了,更像書院的正經先生。
「你別累著,那些柴我會劈,喂雞也是臟活。」
「不累,一個口訣的事。」沈同光托著腮,狹長的眼睛像狐貍一樣瞇了起來,「珍珠還有什麼愿望嗎?要一起去賣東西嗎?誰欺負你我就吃了他們。」
我想了想,搖搖頭。
其實我想讓沈同光陪我去賣雞蛋,但我怕他會覺得丟臉。
沈同光很好,他就算不想,也一定不會拒絕。
我不想讓他為難。
「那咱們去集上扯布給珍珠做身衣裳。」
沈同光很好看,路上大姑娘小媳婦都盯著他看。
有大膽的姑娘無視我,沖他拋媚眼:
「是誰家的公子呀,可有婚配?」
沈同光拉過我的手,對那人微微一笑:
「有啦!是李珍珠家的。」
不知道為什麼,沈同光說這話時,我心里鼓鼓的,走在路上連頭都敢抬起來了。
沈同光很有錢,拉著我邁進綢緞莊的門。
滿目綾羅綢緞,我看也不敢看,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沈同光,我買不起。」
他沖我眨眨眼,示意我安心:
「你夫君買得起。」
沈同光付了十兩銀子,做了兩身仙氣飄飄的紅衣,說等咱倆成親那天穿。
這是我第一次穿綢,舒服得像涼水淌在身上。
沈同光拉著我在集市上,買了許多胭脂水粉,釵環首飾。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
從中午逛到天黑,沈同光還買了兩壺好酒回來。
「這酒好,等咱們成親了,就買這麼好的酒。」
這也是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喝到酒。
沈同光很能吃,可是酒量很淺,連我也不如。
「珍珠,你開心嗎?滿意嗎?你還想要什麼嗎?」
我使勁點點頭,又搖搖頭:
「什麼都不要了,這樣已經很好了。」
沈同光醉眼朦朧,驕傲地抬起下巴:
「這點算什麼?哪怕要榮華富貴,誥命加身,本君都能實現。
「就算布衣要做天子,也不過本神獸點個頭的事。」
我咬著筷子,雖然不明白,卻很佩服沈同光:
「夫君真厲害。」
沈同光醉得厲害。
他湊近,借著月光仔細看我:
「那你把心給我吃,好不好?」
我點點頭:
「好啊。」
我回答得太爽快,沈同光又不開心了:
「傻珍珠,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
」
我雖然傻,卻也不至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