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郎往我手里塞了一枝花:「姐姐,你快扔給我兄長。」
我臉上的笑微微僵住。
游街兩旁的路人都在向他們投擲鮮花,裴淮川卻從來不接。
裴七郎拽著我的袖子一直催促,裴淮川已經策馬到了金江樓下。
我只好隨意擲下手中的花。
「哥哥!看我!」裴七郎高聲喊道。周圍人聲嘈雜,我本以為裴淮川是聽不到的。
不料他偏偏揚起了臉,定定地看向我們。
裴七郎拼命地揮手,我怕他落下去,護在他腰間。
好巧不巧,裴淮川接下了我拋下的那枝花。
他將那枝粉白的花握在手中,淺淺一笑。
四周傳來女子的尖叫聲:
「啊——他對我笑了!」
我只覺此人容貌過盛,應當避而遠之。
10
裴淮川進了翰林院,畢竟他是裴相之子,前途無量。
我和裴淮川并未見過。
他在官場風生水起,我在后宅背書練字。
裴家下了幾次帖子,邀我和江瑤光去赴宴。
每去一次,就是對我身心的巨大折磨。
裴氏一族族人眾多,嫡出的就有五位姑娘,二房有兩個,三房有三個。
裴相是族長,也是大房。
裴府規矩森嚴可不是說笑,那些姑娘言行舉止都像是在模具里出來似的。
一言一行都有講究。
為了和她們融在一起,我說話做事都要萬分小心,生怕逾矩。
既然才學不深,便謹言慎行。
「琳瑯,你的詩作得真好。」裴五娘夸了幾句,「不如再幫我品鑒品鑒。」
我的冷汗都差點出來,這詩哪里是我做的,是我硬生生在府中背下幾首經由江瑤光改過的詩。
水平不高也不低,主打一個中庸,應付一般場合足夠了。
「五娘的詩清新秀麗,我自愧弗如。」我連忙敷衍幾句。
好在裴七郎解救了我。
但這小子年歲雖小,看的書卻多。
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開口閉口都是詩書。
「小小年紀,思慮過多將來可是會瘦不下來的。」我眨眨眼,「從前我爹娘老逼我念書,天天在屋里看書,身上慢慢地就像個皮球一樣浮腫。」
裴七郎嚇得面色煞白,他可不想一直當小胖子。
「姐姐,你是如何瘦下來的。」
「自然是多出去走動。」我指著裴府花園里一棵樹,「我瘦下來之后,爬樹都不在話下。」
裴七郎半信半疑。
眼下四周無人,我拍了拍手,三下五除二,便攀上了樹。
摘下一叢枝葉上的櫻桃,再翻身下樹,遞給裴七郎。
裴七郎驚得目瞪口呆。
「你可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們倆的秘密。」我讓裴七郎伸出小指,和他勾了勾。
裴七郎點點頭。
還是小孩子好哄啊。
我還在花園里捉了只蟋蟀,教裴七郎如何斗蟋蟀。
這都是尋常巷陌普通人家孩子常玩的東西,裴七郎這世家公子卻從未聽過。
「玩一會就放了,千萬別讓人發現了。」我叮囑裴七郎。
裴七郎雖可愛,但這裴府,我還是敬而遠之。
11
天氣漸漸轉涼,冬日悄聲無息地來臨。
皇帝下旨要冬狩,群臣可以帶家眷隨行。
陛下年邁,已經多年不曾進行過這樣的盛事。
王氏讓我和江瑤光必須前去。
這場狩獵,也是世家青年貴女相看的好時機。
我心道王氏是要借機給江瑤光看一門好親事。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裴府這門親事送給江瑤光。
我不擅長騎馬,大多時間都縮在馬車里。
貴女們聚在一起,也會談論哪些男子最為出色。
狀元郎裴淮川文采斐然,相貌出眾,但只是個文弱書生,不擅長武藝。
賀銘卻武藝出眾,常常帶著獵物滿載而歸。
他們兩人是好友,常結伴而行。
我在一旁靜靜聽著,從不參與討論。
夜間帳篷駐扎好后,大家都是舟車勞頓,草草收拾后便進入夢鄉。
我白日睡得多,夜間難以入眠。
萬籟俱寂之時,我卻聽到門口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是連翹。
我下意識摸向枕頭下的匕首。
等黑影到我面前之時,我抽出匕首向他刺了過去。
未料想刺了個空,反而被他擒住,嘴巴也被他捂住。
「侯府對婢女倒是大方,讓你一人住一頂帳篷。」男子低沉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這該死的賊人!
堂堂刑部侍郎之子,竟然干這些勾當。
我掙扎著要說話。
他的手移向我的頸間:「若是驚動別人,你可以猜猜是他們快還是我的手快。」
「我不是婢女,我爹是鎮北侯。我上次撒謊是為了活命。」我低聲下氣地說道。
他既然不想暴露身份,我就陪他演這場戲。
「江二小姐,我不想傷害你,只避下風頭。你是聰明人,知道應該怎麼做。」
帳篷外人影憧憧,連翹被驚醒,隔著帳篷問道:
「小姐,你那里可有什麼異樣?」
「沒有。」我裝作困倦的模樣,「外面怎麼這麼吵鬧?」
「說是有帳篷發現了蛇。」連翹道,「他們給了我一些雄黃粉,我現在就撒上吧。」
「太晚了,明日再說吧。」
我暗道大冬天哪來的蛇,肯定是這賊人干了什麼事被人發現了,別人正在追蹤他。
「他們都走了,壯士可以回去了。」
「多謝江二小姐,下次見。」話音剛落,他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