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熱。
王氏要帶我和江瑤光去寺中禮佛,說是要去謝謝菩薩保佑,前去還愿。
念經禮佛吃素齋,這是貴女的必修課之一。
似乎是做了這些事,就能沾上些仙氣。
我對神佛無意,不過想著在路上就不用練字了,自然應允。
短短一段時日,我在鎮北侯府就如脫胎換骨一般。
從前在姜家,雖說日子安穩,但也清貧,很少沾葷腥。
回到侯府以后,食材皆是上品,山珍海味,色香俱全。
王氏還特地命廚房給我做了藥膳補身子。
獅子頭色澤油亮,鱸魚鮮嫩味美,燕窩晶瑩剔透。
可惜的是,在侯府吃飯也要講究禮儀。
拿筷用勺,細嚼慢咽,一套流程下來,菜早已變得溫涼。
我正是長身子的時候,白日里要苦學,晚上總是餓得抓耳撓腮。
幸好趙嬤嬤會在夜間讓廚房給我煮些夜宵墊肚子。
7
此行前去的是京郊的皇覺寺。
一路古樹參天,郁郁蔥蔥。
江瑤光非要和我坐一輛馬車,她掀開窗簾指著外面的風景道:「此情此景,琳瑯你可有什麼所思所想?」
「好高的樹,好多的草。」我脫口而出。
江瑤光搖了搖頭:「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我嘖嘖兩聲,贊嘆江瑤光的詩情。
「琳瑯,《詩經》難道你還沒背下嗎?」江瑤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不過三百余首詩,竟然拖了這麼久。正好,我考考你——」
我險些昏厥過去,本以為在馬車上不用練字,誰想到還要背詩。
「姐姐,馬車過于顛簸,我難以集中精神。」我以手扶額,找了個借口。
「無妨,我給你講詩文,你聽著就是。」江瑤光興致勃勃摸出了一卷書。
好不容易到了皇覺寺山腳下,我幾乎是逃下馬車的。
皇覺寺位于山頂,必須從石階走上去。
等寺中的僧人帶我們安置下來天色已晚。
江瑤光和王氏體力不支,早早回廂房休憩了。
這點山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沒有那些磨人的詩句纏身,我反倒覺得神清氣爽。
皇覺寺里的大師講解佛經聲名在外。
但這里的素齋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晚飯我匆匆嘗了幾口,睡前很快就變得饑腸轆轆。
連翹自告奮勇要去給我找點吃食,但我左等右等不見她歸來。
我起身出門,一邊回憶著白日里僧人說的皇覺寺布局。
可惜此時天色已晚,寺中一片寂靜。
樹影婆娑之間,我看見一處廂房有昏暗的燈光。
我忍不住向那屋子靠近。
屋內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敢濫用私刑?」
「有何不敢。」男子聲音冷冽。
緊接著是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
「我會告訴大理寺!」
我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糟了,我心下大驚,不管屋內是誰,我都不能跟他們扯上關系。
放輕腳步,我轉身就要離開。
四周安靜極了,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三步,兩步,馬上就要離開了。
「站住。」
我根本就沒看清這個身形如鬼魅的男子是如何出現在我面前的。
月光下,他身形修長,黑發如墨,一身玄衣似乎是從黑夜滋生出的妖邪。
我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面容:「我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我就是路過,我再不回去我家小姐會擔心的。」
「你家小姐是誰?」男子并未收斂身上的殺意。
「鎮北侯之女。
」我拿出我爹的名聲出來,希望能鎮住面前這個敢在皇家寺廟中殺人的賊子。
「我是小姐的心腹,她若是見不到我一定會派人找我的。」
男子嗤笑道:「你在要挾我?」
「我不敢,壯士放心,今夜之事我不會讓人知道的。」
他一把向我頸間襲來。
好個惡毒賊人,話已至此,竟然還要殺我。
我反手在他手腕上狠狠抓了一道,他吃痛,卻沒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脖子上的玉佩被他取了下來。
正迎上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原來他的臉上還戴了面具,難怪肆無忌憚。
「此物交由我保管,你可以走了。」
我氣急,這玉佩是上好的和氏璧,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壯士,這玉佩是我從地攤上買的,不值什麼錢。我把小姐賞我的鐲子送你可好?」
「不好。」男人摩挲著手中白玉,「再不走,你就等著你家小姐給你收尸吧。」
我三步并作兩步,連滾帶爬逃出了這院子。
8
真該死。
我罵了這不要臉的賊人一晚上。
連翹回來之時找不到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姐,你去哪了,我給你帶了兩個饅頭。」
我和連翹一人吃了一個,但遇見賊人之事也不能告訴她,于是想了個借口搪塞。
翌日,我向寺中的僧人打聽那間廂房住的是什麼人。
「施主,這間廂房平日里是刑部侍郎家眷常住的,但已經好些日子未曾來過了。」
果不其然,屋子里干干凈凈,別說血跡,連灰塵也沒有。
昨夜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場夢。
但我知道,不是夢。屋內沒有灰塵,恰恰是人處理過后的模樣。
皇覺寺一切安寧,也沒有發生什麼異常。
「連翹,你去跟那幾個小僧彌打聽打聽,這寺中有沒有人失蹤。」
連翹雖覺得好奇,卻從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