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麗嬪頓時直起身,眼中笑意更加明顯。
皇后嘴角也帶著微不可察的笑,但語氣卻溫柔體諒,主持大局。
「麗嬪,你怎地把青貴人的釵子撞壞了,下次可不許這樣莽撞。」
她不痛不癢地說了麗嬪,轉過臉說我。
「青貴人,你的釵子掉了,衣冠不整,本宮恩準你不必赴宴,回宮休息,以免待會沖撞了皇上。」
聞言,麗嬪得意之色更盛,帶著笑教育我。
「青妹妹的釵子也太易碎了,下次還需注意……」
她話音未落,卻戛然而止。
裴成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只是沒讓人通報。
他穿著閑散的窄袖常服,腰間佩著一塊天水白玉,伸出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懶懶撥開擋在眼前的一根花枝。
裴成行免了眾人行禮,他神色難辨,語氣很淡。
「繼續說。」
麗嬪衣袖下的雙手緊握,勉強說完了話。
「臣妾只是想勸青妹妹,下次還需注意,不要戴這樣易碎的釵子,以免多生事端。」
她故意挑釁,卻反過來說是因為我的釵子易碎。
剛剛的場景,裴成行不知看到了多少。
眾人都以為我會趁機闡明事實,又是一場唇槍舌劍;或者是向皇上垂淚討憐,讓皇上心疼。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的神色沒有一絲漣漪,語氣平淡安靜,順著麗嬪的話接了下去。
「麗嬪娘娘說得對。世間好物不堅牢,琉璃易碎彩云散。琉璃釵靈動卻易碎,金銀釵不易碎,卻又少了幾分靈動。可嘆世間事大都如是,不能兩全。」
我站在半透明的陽光中,沒有了束發的釵子,長發如墨河傾瀉,淌過肩頭,白衣墨發,整個人像是水墨卷軸中的一景,和一眾綾羅袍、金步搖格格不入。
裴成行怔了一瞬,眼中有欣賞之情閃過,他嘉許。
「果然,再精致的綾羅與金銀,都比不過清風和月華。」
皇后的笑容一向如面具一般焊在臉上,此刻居然出現了一瞬的扭曲。
但她很快便走到裴成行身邊,一同欣賞地看著我,微笑道:「青妹妹確實氣質出眾,不惱不慍,更添謫仙神韻,把咱們其他姐妹都襯得俗氣了。」
此言一出,我頓時感覺有妃嬪恨恨地看著我。
我規矩行禮。
「陛下,臣妾衣冠不整,不宜赴宴,先行告退。」
我走后,裴成行淡淡掃了一眼麗嬪。
「既然不會走路,就貶為常在,回宮禁足吧。」
麗嬪頓時跌坐在地。
原來,他竟是全都看到了。
裴成行轉身離開,開口下旨。
「清貴人即日起封為清妃。」
皇后呆住了。
「陛下……」
裴成行的語氣不容置疑。
「見青本就是不會生氣、不會告狀的性子,朕要是不給她高位分,一個小小的嬪都能把她欺負了。」
皇后幾乎咬碎了牙,卻啞口無言,只能強笑附和。
「陛下所言極是,臣妾領旨。」
10
一直以來,皇上對后妃都很冷淡,唯獨皇后是例外。
但現在,一紙封妃令下來,我成了皇上最寵愛的后妃,打破了這樣的局面。
裴成行連著幾天和我下棋,日日宿在我的宮中,一時間,我的名字傳遍后宮,風光無兩。
小荷笑吟吟告訴我。
「娘娘,現在那些宮女閑暇時,不講話本,也不斗蛐蛐了,她們都在學您走路、喝茶的姿態呢。大家伙都說,能學出娘娘半分仙氣,那也是極美的。」
只有我知道,皇上對我,很可能只是一時新鮮。
他最愛、最敬的,依然是皇后。
這天,我們正在下棋,皇后卻來了。
她穿著淡色衣袍,長發只用一根釵子松松挽起,披散肩頭,頗有幾分仙氣,不像皇后,倒像妃子。
她從我宮門后探出一個頭,很不好意思似的。
皇上頓時笑了。
「皇后,怎麼都當了皇后了,還像小孩子似的?」
皇后不好意思地走出來,盈盈行禮。
「陛下,臣妾……臣妾想要一樣東西,實在等不及啦。」
裴成行停下落子的手。
「什麼東西?」
皇后眼睛亮晶晶的。
「陛下,西域新進貢了一只波斯貓,據說兩只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很是可愛,臣妾……」
她揉了揉發梢,紅了臉。
「臣妾想要那只小貓。」
平日里溫柔大度、端莊持重的皇后,居然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裴成行失笑。
「你想要,朕還能不給?只管拿就是了。」
皇后頓時笑了,眉眼流轉,很是燦爛。
「臣妾謝陛下!那臣妾這就去接小貓,然后,臣妾還要給它洗澡!」
裴成行笑了,站起身,扶起皇后。
「朕和你一起去接小貓。」
裴成行和她一同離開,甚至忘了看我一眼。
皇后回眸掃了我一眼,滿眼挑釁之色。
我坐在樹下,靜靜收拾棋局。
她這麼在意這個男人的愛,那失去的時候,一定會生不如死吧?
真期待啊。
11
三日后,出了一件大事。
東瀛使者來朝見,還帶來一位棋士。
「陛下,這是我們東瀛第二厲害的棋士,名叫山田信。今日特意帶來,想與大周棋士切磋一番。」
這話說得很狡猾。
先點明了山田信只是東瀛第二厲害的棋士,就算他們輸了,也有退路——這畢竟不是東瀛第一厲害的棋士嘛。
但是,如果裴成行說要讓大周最厲害的棋士迎戰,就會顯得過于看重輸贏,欺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