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起身,開門。
「月杳。」
容衍的聲音不再似剛剛那般低啞。
「『飛鳥盡,良弓藏』的結局。」
「是殺之而后快。」
「朕會讓你知道,朕有多愛你。」
19
容衍到底沒放過我。
臨走時,他輕輕捋我鬢角的發:
「除了酒樓,你還在書院教一些學生吧?」
「杳杳,乖一些。」
「你好,他們才好。」
鸞月跟在馬車后頭,哭著追了兩條街。
我沒回頭。
我好,她才能好。
我跟著容衍,由商周途經大虞,再由大虞到大夏。
回宮那日,天空飄著毛毛細雨。
整個后宮都空了。
曾經的那些替身們,包括蘇窈,都不見了。
「朕讓她們去廟里給你念經祈福了。」
「今后,這后宮就只有你我二人,如何?」
我不說話。
容衍便帶我去了一座新修的宮殿。
匾額上「鳳儀宮」三個大字,里面塞滿奇珍異寶。
「朕記得那年下江南,你逛園子逛得挪不開眼。」
「那時朕就想,日后必要為你建一座。」
「喜歡嗎?」
春雨綿綿,階柳庭花。
景似當年景,人是當年人。
情,卻不是年少情了。
入了里殿,床榻上,放著鳳冠,掛著霞帔。
容衍親手將當年那條紅裙扔進火爐:
「臟了的,你不要,便不要了。」
他試圖握我的手:
「朕說過的,紅裙換嫁衣,好不好?」
我避開他的手,撇開臉。
他只笑了笑。
「沒關系杳杳。」
「來日方長。」
20
我被安置在了鳳儀宮。
宮內宮外,容衍安排了數十個宮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眼望不到頭的符紙。
其實不必的。
我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沒有系統,我什麼都做不了。
容衍除了上朝,每日都在這里。
下朝之后的朝堂議事,都改到了這里。
我撞見過幾個老臣,看到滿院子的符紙,臉色白得厲害。
當然,我也見到了背后那位「得道高僧」。
并不是什麼僧人。
是個著道袍,戴高帽的道士。
我聽到他們的爭執。
容衍要尊那道士為「國師」,幾位老臣齊聲反對。
容衍要立我為后,幾位老臣不同意。
最后容衍發了脾氣,趕人走。
議事也終于換了地方。
但容衍仍舊每日過來。
給我帶些逗趣的玩意兒,問我婚禮喜歡怎樣的禮制。
我不搭理,他依然樂此不疲。
除了容衍,闔宮上下幾十個人,沒一個敢同我說話。
也沒關系。
上輩子是盲人,我本就擅長獨處。
如果只是禁錮我的自由,我想我不是不能接受。
可總有人,不滿足于現狀。
春末時,鳳儀宮進了一位新宮女。
21
彼時我正在做葉子牌。
不同我說話,那就陪我打打牌唄。
我提著畫筆,才在盤子上蘸了顏料,領事宮女就帶了一個人進來。
「娘娘,這是陛下特地賜您的新人。」
我抬頭,就見到蘇窈。
她沒有穿宮女服飾。
像是故意的,殘破的衣裳貼著她瘦削的身體。
露出層層疊疊的傷。
她頭都不敢抬,「撲通」跪下。
就開始磕頭。
腦袋磕在地上砰砰作響,眼淚大顆地往下掉,嘴里哇哇不停。
「她……怎麼了?」
我嗓子發干。
若不是蘇窈長得與阮月杳太過相像,我是認不出她的。
「她已被陛下拔舌,聽憑娘娘處置。」
耳邊「嗡」的一聲——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到鳳儀宮門口,拔了侍衛的刀:
「讓開!都給我讓開!」
這是我回宮以來,第一次走出鳳儀宮。
我拎著刀,直奔勤政殿。
容衍在批閱奏折。
聽到內侍急急外報的時候,似乎還很愉悅。
直到看見我手里的刀。
「杳杳?那賤婦做什麼惹你生氣了?」
「容衍,你瘋了嗎?」
我舉起刀:「你為何要那樣待蘇窈?」
容衍的臉沉下去:
「為何?不是為了討你歡心?」
耳邊的嗡鳴似乎還未消散,我簡直懷疑我聽錯了。
「若不是蘇窈那賤婦,當年你不會受那麼多委屈。」
「不會挨那三十大板。」
「更不會那麼決絕地離開我……」
「那是她的錯嗎?」我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人,「沒有你的允準,她會入宮?」
「沒有你的偏寵,她會仗勢欺人?」
「沒有你的御令,誰敢打我三十大板?」
容衍抿唇,不語。
「容衍,她做錯了什麼?」
「她討過你的歡喜,懷過你的孩子。」
「她不過十九歲而已!」
「那朕又做錯了什麼?」
容衍甩掉手上的奏折。
幾乎同時,空中一顆碎石,擊中我的穴道。
手上一麻,長刀落地。
一道黑影下來,取走長刀。
22
不愧是帝王啊。
身邊有了成群的婢女。
有了成群的暗衛。
再也不用記得我的教誨。
「你為何總要為外人與朕爭吵?」
「朕也想討你的歡喜,想讓你懷朕的孩子。」
「你給過朕機會嗎?」
「杳杳,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朕過的是什麼日子?」
容衍一步步走近,眼底似血般殷紅。
「他們都說朕瘋了。」
「可朕若不瘋,如何尋得回你?」他伸手攬住我,「杳杳,別鬧了好不好?」
「朕離不了你。」
「今后我們好好過日子,攜手治理大夏。」
「朕都聽你的,你不喜的事,朕統統不干。」
他垂眸望著我。
滿眼溫柔地望著我。
然后一寸寸逼近,想要吻我。
「那我要你殺掉那道士,可以嗎?」
容衍頓住。
眸光變冷。
笑:「然后呢?讓你跑掉?」
「放棄吧。這一次,便是死,我也不會放你走!」
他推開我。
負手往外走去。
打開殿門時,他頓了頓。
「月杳,你對我又如何呢?」
「我現在不是對你一無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