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也沒少見她吃麻辣兔頭啊?
怎麼這回反應這麼大?
她才剛倒下,岑瀾便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一把將她攬在了懷中。
他抱著芙歡,臉上是我熟悉的心疼。
「歡兒!歡兒!」他疊聲喚著,一抬頭瞧見了我,六神無主地對我喊,「淼淼!你快來看看!歡兒這是怎麼了!」
我放下剝好的兔子上前,蹲在芙歡身邊探出沾血的手。
尚未碰到她,芙歡便抽搐了下,柔柔弱弱地睜開眼,眼中還帶著朦朧的淚。
「師父……」芙歡哭著喊,「洛淼上神她、上神她殺了小玉!」
小玉是誰?
我心里納悶,手上動作可不慢,沾了兔子血的手成功扣在了芙歡脖頸上,在她雪白的脖頸上留下了兩個血淋淋的指印。
才碰到她的脖頸,我心中便是一沉。
也沒管他們在說什麼,只繃著臉移開手,指尖扣上了她的手腕。
這脈象……
「淼淼……」岑瀾滿臉痛惜,「你生我的氣也就罷了!為何要拿小玉出氣?那可是歡兒最喜歡的寵物兔!」
我手上一抖,差點將芙歡的手腕捏碎。
她痛呼一聲抽出手,手上力道之大,將尚在出神的我甩得跌坐在地。
「洛淼上神就這般、就這般討厭歡兒嗎!可是、可是小玉又做錯了什麼!」芙歡在岑瀾懷里聲淚俱下地指責著我。
可我卻什麼都聽不見了,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怔怔地看著這對男女,耳邊滿是岑瀾的許諾與海誓山盟。
「所以,你拿她最寵愛的寵物兔來討我歡心?」
過了許久,我才理清了他們話語中的邏輯。
「歡兒不想看你我生分了,才主動獻出自己的愛寵讓我送給你!誰知你這般惡毒!」
岑瀾張口就來,「竟將小玉……」
他不忍再說,只顧著低頭安慰懷中的女孩兒,完全沒注意到他懷孕的妻子剛剛被他的小徒弟甩得跌坐在地。
芙歡也哭得傷心:「洛淼上神素有醫仙之名!歡兒原以為上神最是仁善,定能好好對待小玉,可上神怎麼……」
我只覺著好笑:「小玉?寵物?那兔子身上無半點靈氣,只怕入仙山還不到半月吧?」
我單手捂著肚子,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我堂堂上神,怎麼會將一只沒有半點靈氣的凡物留在身旁做寵物?」
凡間的兔子,壽命不過十載,尚不及我閉一次關的工夫。
我怎麼會養這種短壽的東西在身邊?
到底是芙歡天真,還是岑瀾智障?
岑瀾總算反應過來,他臉上閃過愧色,囁嚅著說:「可、可你也不該……」
他的話還沒說完,芙歡便又哭著撲入他的懷中:「師父!小玉它陪了我那麼久……在我心里,它就和我的孩子一樣……」
岑瀾忙低下頭哄她,他將她攬在懷中,又拍著她的后背給她順氣。
似乎又覺著將我晾在旁邊不太好,他又同我傳音:「小孩子依戀寵物,一時難過,咱們哄哄她。」
說完,他又覺著道理又回到他們那邊,又理直氣壯地吩咐我:
「淼淼,快給芙歡道歉。」
滾吧您嘞!
我不想再搭理他們,也沒了吃兔子的胃口。
我從他們身側走過,岑瀾還想伸手拉我,卻又被芙歡的哭聲絆住了腳步。
我走遠了,仍能聽見他哄芙歡的聲音。
他的語氣是那麼溫柔啊,就如同曾經的三萬年里,他與我說話時一模一樣。
05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屬于自己的小藥廬,親手熬了碗墮子湯。
可直到藥放涼,都沒忍心喝下去。
我摸著肚子,一遍遍告訴自己,孩子是無辜的。
這是在我肚子里生根發芽的小生命啊!我怎麼能不要他呢?
可越是這麼想,心中的怨氣便越重。
我在這里枯坐了三日,岑瀾突然闖了進來。
他一眼瞧見了桌上的墮子湯,氣得沖上來掀了桌子。
我之前都沒發現他還有這麼暴躁的一面。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三天!」岑瀾掐著我的肩膀,強行令我看向他。
我的心里有了短暫的波動。
「你又不是不知道歡兒她身體不好!」岑瀾怒氣沖沖地說,「她因你受驚昏迷,你怎麼能躲在這里不去治她!」
我心里的那點波動頓時平息。
原來,讓他大發雷霆的,不是他的妻子偷跑后熬了碗墮子湯……
而是他那懷孕后被推得摔倒在地的妻子,沒有及時出現給他的徒弟看病。
岑瀾啊岑瀾,你我三萬年的情意,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06
與他相識時,我也不過六七歲。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ႸƵ
一入長生途,凡緣皆斷卻。
凡人百年化作土,而百年對我來說,不過是閉個關的工夫而已。
我還記得,我入了昆侖山后第一次回凡間。
我找了許久,才找到記憶里的小山村。
可我掐算了許久,都沒能找到血親的氣息。
彼時是岑瀾在陪著我,我們只當自己是學藝不精,尋覓未果后去找了當時的村長。
陌生的村長對著名錄找了半天,才恍然道:「您便是四百年前被仙人帶走的洛淼仙子吧?書上記載,村子里在百年前遭了瘟疫,洛家全族都沒熬過來……」
村長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試探著問:「不過洛家人的墳塋都在,您可要去……祭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