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拳揮過去,正中他的下巴。
人群「嘩」地一下散開了,那男子一手揪住我的發髻,一手擰住我的胳膊,「犯賤的小娘們,跟我回家去!」
新買的牡丹花掉在地上,被踩個稀碎。
周圍人竊竊私語:「這怕是在教訓自家娘子呢。」
一個都不敢上前管。
「這不是我夫君,我不認識他啊!救命!」我疾呼。
啪!我的臉上狠狠挨了一記,我一時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我看見凌爾三正試圖推倒放在路邊的門板來砸他。
「住手!」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我家嫂嫂,才分開這會兒,何時成你的了?」
原來是凌爾誠領著一眾人路過。
「凌爾誠啊,救命呀!」
「誤會,這是誤會。」我頭上的力道松了,我一下子躲到凌爾誠身后。
路人見那人是假冒的,紛紛圍過來扭了他,商量著要送去見官。
12.
等人群散了,我卻見不到凌爾三的身影。
「這次是我疏忽了,未找人陪你出來。」凌爾誠將披風解了,披在我身上。
「牡丹花掉了……」我看著被人踩碎的牡丹。
「我再給你買一朵吧。」
「不必了,我想回去。」
「好,我陪你回客棧。」
回到客棧,只見凌爾三呆呆地坐在地上。
「可是又覺得身上冷了?我叫人來點火盆。」
「安安你看,我什麼也做不了,堂弟是個好人,他能照顧你一輩子。」他盡量扯出一個笑臉。
「不,你們不一樣。」我頓了頓,「我……心悅于你。」
「為何?」他苦笑,這些天他仿佛瘦了些。
可我明明看話本子里說,人的魂魄就是死時的那個模樣,不會再改變了。
「因為你救我……」
「堂弟也救你。」
「因為你待我好……」
「堂弟給你地方住,還給你錢。
」
「因為……總之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安安你要明白,我已死了,不能護你一世周全。」
「那我也死了吧。」
「別別!」凌爾三瞬間緊張起來,「死好疼好疼的,而且你還有爹娘,有姐姐,你怎麼能死呢?」
我覺得自己的話很蠢很自私,轉念一想,那凌爾三有爹有娘,有未做完的生意,他怎麼舍得去死呢?
「乖安安,不死……」他仍然哄我。
13.
我照樣每天去一趟香粉鋪子。
凌爾誠說,家里的信來催我了,家人掛念我,要我好利索了盡快回去。
「你可想回去?」他問我。
「還不想。」我搖搖頭,家里有丫鬟一直跟著,我見凌爾三怕是十分不容易。
「為何?」
「自然是你香粉制得好,流連忘返了。」我不敢和他說凌爾三的事,怕他以為我得了癔癥,只得夸夸他。
凌爾誠得到了肯定開心極了,他表示,世上只有堂兄和張安安最懂他,如今堂兄早逝,最懂他的唯有張安安一人。
「紅梅胭脂大約還有半月就要制好了,你到時候再走,可好?」他試探性地問我,我點點頭。
「你可有娶親?」我邊擺弄花瓣邊問他。
「未……未曾。」他唰的一下臉紅了,放下手中的活,結結巴巴地說。
「你可知道心悅于人是什麼感覺?」
凌爾三之前問我,他和堂弟都救過我,都待我好,我怎麼偏偏就喜歡他呢?
這個問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沉默了許久,「大概是將世上最好的香粉贈予她。」這個答案果然很凌爾誠。
「往后,你可以多來這兒嗎?」凌爾誠撓撓頭,「我是說,要搗的花瓣太多了,缺人手。」
「好。」
14.
回到客棧,凌爾三靜靜地躺著,像一片紙,像一片薄薄的雪光。
我將凌爾誠制紅梅胭脂的事告訴了他,他笑笑,「堂弟總有好主意,凌家離了我不打緊,要是離了他,那才是難以維持。」
「不許這麼說。」
從前誰不知道凌爾三是商界奇才,甚至將凌記香粉鋪子開到京城去了。
「你出來這麼久,家里可催你回去?」
「凌爾誠和爹娘寫了信,等我幫他將胭脂制好了,再送我回去。」
「如此甚好,現在有人能送你回去我很放心。」
「怎麼?」我感到他說話怪怪的,我扯扯他的袖子,「咱們也一同回去,可好?」
「怕是不行,小生原想送安安平安到家,如今有人照料你,你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小生在人間仍有心愿未了,不可再拖延,不日小生將辭別姑娘。」
「什麼?你要走!」我一下站起來,「什麼心愿?不就是送我回家嗎,你還沒送我回去呢!你怎麼能走?凌爾三你個騙子,虧你還是誠信為本的生意人!」
「是,小生當初承諾定會送姑娘回家,如今姑娘性命無虞,想回去也有車能隨時送你回去。小生已經幫不上什麼,要去辦自己的事了。」
「什麼事?」
「小生從前在臨縣結識了花月樓的柳姑娘,我們常常在一處喝酒,吟詩作對,乃至私訂終身。可惜她雖不賣身卻出身風月,小生不可娶她。小生墜河而亡也是因為去尋她……」
他從懷中拿出一支小金簪,「是因為要將此物送與她。」
15.
「你騙人!你編出這假話騙我!」雖然商人在外頭尋花問柳不稀奇,但我不相信凌爾三是這樣的人。
那什麼柳姑娘,定是他瞎編出來的。
「小生已經說明實情,還望姑娘能理解。
」
「你既喜歡那柳姑娘,為何要和我待這樣久?」
「小生只是想確保姑娘安全回家。」
「只是這樣?」我有點心虛,因為凌爾三確實沒親口與我說過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