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里,男子的出路不是經商就是科舉,其他皆是旁門左道。
凌爾誠不擅經商而擅制香粉,讓凌家很頭疼。
「他們覺得制香粉是雇人做的活計,可他們也忘了太爺就是制蓮花香粉起家的,正是香粉制得好,后來才有這樣大的生意。」凌爾誠看著壇子里的花瓣,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
凌爾誠要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錢不夠花了可以來香粉鋪子取,待厭了自然有人送我回去。昨日他還審問我,今日看來卻是個細膩的人,大概凌家家風向來如此。
我一路走回去,路過了田記點心鋪子,店里新上了糯雪餅,我最愛吃甜食,趕緊掏錢買了一包。
推門,凌爾三坐在榻上等我。
「安安你回來了!」他見我,扯出一個笑容。
「我買了糯雪餅呢,田記新上的,沒吃過吧!」我向他展示手中的點心,突然想起他嘗不出味道。
他不惱,笑著說:「確實沒吃過。」
我們各拿了一塊,「或許,安安能說說是什麼味道嗎?」
我咬了一口,餅又甜又糯。
我看向凌爾三,卻說了假話:「田記的新品大不如前了,不好吃!」
我和他說了凌爾誠的事。
我也知道了,凌家子息單薄,他們倆年齡相仿,一起學做生意,而爾誠并不愛看賬本,一看就腦袋疼,反而去玩弄工人們制的香粉,能蹲著看半天,被父親好一頓打。
「雖說長輩不喜,但堂弟喜歡制香粉是好事,雖說凌記香粉現在生意紅火,但沒有新品出來,終是留不住客人的。」凌爾三說。
「他要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還給我錢使,是個好人!」
我忍不住夸他。
「或許安安心悅于堂弟……」
「閉嘴!閉嘴!我不愛聽這樣的話!」我竟然對凌爾三發了脾氣。
未婚夫剛去世,我就因為管吃又管住而愛上旁人,這話聽了我實在生氣。
我背過身去「嗚嗚」地哭了,他見我難過,不再說話。
哭累了,我也迷迷糊糊睡著了,隱約聽到了一聲嘆息,「安安,若我還在,定對你好千倍、萬倍……」
10.
凌爾三到了白天就躲起來,我每日按凌爾誠的要求去找他一次。
他說,他小時候最討厭凌爾三,正是因為這個有經商天賦的堂兄,才顯得他愚蠢,不成大器。
而后來凌爾三一次經商回來后告訴他,他制的香粉賣了好價錢,不僅將錢拿了一部分給他,還鼓勵他繼續制粉。
「尤其是我兩年前制的藥粉,那才叫好,不僅養顏美白,因粉中添了草藥,還有止血之效。」他仿佛在講述一件至寶,滿臉自豪。
「可是這件?」我拿著凌爾三給我的小香包給他看,「我撞傷了頭,扭傷了腳,用了它就好多了。」
因為這包藥粉,凌爾誠視我為知音,晚上非要留我共同飲酒。
我不好說客棧有爾三在等我,原想淺飲一杯就走,沒想不勝酒力,腦袋暈乎乎的。
只記得凌爾誠重重地拍著我的肩,暢快地笑著,「好兄弟!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天蒙蒙亮,我在香粉鋪子的偏房醒來,「來人呀,來人呀。」
一個灑掃的老媽媽進來。
「我昨天怎麼了?」
「小姐喝多了,就在鋪子里宿了一夜,主人為避嫌,已經出去了。」
我突然想到凌爾三大概還在等我呢,我忙披好外衣,沖出了房間,「告辭!我明日再來!」
來到客棧,火盆已經熄滅了,大概是小廝看房中無人,就沒有續上。
「好冷……」只見凌爾三躺倒在地上,脆弱得隨時要碎了一般。
我忙沖出去叫人點上火盆,房里熱起來,他卻仍不見好。
「對不起,我知道你怕冷,不該離開這麼久。」我心里無限后悔。
「不妨事,我本是魂魄,離世越久,損耗也就越多。」他仍是笑著,「安安昨夜可是宿在堂弟那兒了?」
「不是!不是!」我連連搖頭否認,可我清楚,他什麼都知道。
「你會不會死呀!凌爾三!」我握著他如玉一般的手,沒有溫度,我忘了他早已死了。
「放心,只有安安讓我走,我才會走。」
「別走,夫君。」我輕輕地喚了一聲,將臉貼在他肩上,就像初見時他背我那樣,他不說話,「你不搭腔,就是你答應咯。」
好像聽到他輕哼了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熱了一些,仿佛有了溫度。
11.
聽聞今日臨街晚上有燈市,我帶著凌爾三出門轉轉。
為了不讓路人覺得怪異,他任由我拉著,一直不說話。
「各位客官,給小姐、夫人們買一朵花戴吧,今日新采的牡丹花。」賣花商販賣力吆喝著,不少路過的男子給夫人買了一朵,別在發髻上,甚是好看。
見我看向賣花販子,凌爾三愧疚地說:「可惜我送不了你花。」
我自己掏錢買了一朵戴上,「就當你送我的了,可好看?」
「好看!」
燈市不僅有燈,還有許多雜耍藝人。
家規雖沒規定我不許出家門,但是我一出門母親就念叨,生怕我下一秒被人擄了去。
我看胸口碎大石甚是新鮮,探頭去看,擠著擠著我就被擠到了人群中間。
我感到一雙手正在摸我的腰,我以為是人太多的緣故,沒有理會,那雙手就猖狂起來。
我一下回過神來,回過頭對上了一張丑陋猥瑣的面孔,「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