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弟弟生日,下了班后他來接我一起取蛋糕。
到達目的地后天色完全黑了。
我們進去時迎面出來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我被他撞了一下,差點兒摔了。
黎默忙扶了我一把:「看著點兒啊。」
對方毫無反應。
黎默一把抓住他:「跟你說話呢,道歉不會啊?」
對方這才轉過身,盯著我看了會兒。
「抱歉,請稍等會兒。」
說完俯身在地上找什麼東西。
我的心狠狠地一顫,不可置信地拽著他手:「靳……靳揚?」
靳揚,我去世五年的男朋友。
「你不是死了嗎?五年了,你知道這五年我怎麼過的嗎?」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盯著我,另外一只手里的東西往耳朵里一塞。
不等他說話,我沖進他懷里死死地抱住他。
對方身體一僵。
我像個瘋子,又哭又笑又罵,他身上的襯衫被我弄得皺皺巴巴。
我怕是夢,伸手撫上他臉,他頭微微一歪避開,往我身后看了一眼,笑得痞氣。
「妹妹,當著你男朋友的面,對我投懷送抱是不是不太好?」
2
「嘴巴放干凈點兒,什麼投懷送抱?她那是崴腳了。」
黎默手勁兒很大,一把把我拽過去,壓低聲線:「藍見,你清醒點兒,長得像而已,你看他那樣,就一混混。」
靳揚是陽光朝氣的,身上永遠有一股永不服輸的勁兒。
眼前這個人,目光深邃如寒潭,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頹勁,像暗夜里的孤魂。
他手里還夾了根煙,夾煙的姿勢很熟練。
我收拾好臉上所有表情:「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剛我也撞了你,扯平了。」
他走出去很遠,我視線依舊注視著他。
黎默幽幽地問:「真有那麼像?」
「不像,看走了眼。走吧,不是說你朋友們都到齊了嗎?別讓她們久等了。」
進了餐廳包間后,黎默把菜單推給我:「你想吃什麼?」
「你生日你做主就好。」
他勾了幾個,把菜單推給其他人,倒了杯水慢慢地喝著:「就打算這麼一直單著,不打算再找一個?」
靳揚出事后,黎默是唯一一個敢在我面前提讓我再找一個的。
「再說吧。」
我和黎默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兩家父母很熟,也挨得近。
他爸媽做生意忙,常年不在家,我爸媽沒少讓他來我家吃飯,拿他當半個兒子養,黎默算我弟。
吃完飯,一群人提議去唱歌,問我去不去。
我拒了:「比不了你們,姐姐老了,要回去睡美容覺了。」
席間有個小女生眼睛全程黏在黎默身上,估摸著要表白,我這個當姐的在,怕人家有壓力。
「愛去不去。」黎默忽地黑了臉,扭頭就走。
3
回家的路不算遠,六公里,我走著回去。
我想起我和靳揚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年我大二。
我遇上了人販子,她向我求助,一個中年婦女,穿著樸素,我哪里想到她是騙子。
我回過神后,反手一頓操作,把人弄進了警局。
接待我的是靳揚,反復地看了我好幾眼,眉眼含笑:「小朋友很聰明嘛,來都來了,多學學反詐知識,把這些視頻看了,再寫寫觀后感,我要檢查。」
你是魔鬼嗎?
這和給消防員叔叔送飲料,反贈暑假作業有什麼區別?
「警察叔叔,我高三了,很忙的。」
「高三啊,這個時間點兒你應該在上課啊?逃學了?你們老師電話多少?」
「……」
他笑出聲,眸中光亮如星辰:「叔叔沒那麼老,喊哥哥,看完視頻就回學校吧。
」
「項鏈很好看。」走之前他補了一句。
「我男朋友送的,當然好看了。」
說完這話他臉上的笑意越發深。
其實不是,我小的時候迷路了,有個小哥哥送我回家的,項鏈是他的。
4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遇見靳揚的地方等。
轉了好幾圈,也沒遇見。
烈日炎炎,我等得口干舌燥,有人給我遞了瓶水。
「找我?」
是他。
我接了水,強摁下心里翻涌的情緒,看了看四周,沒人:「這里能說嗎?能喊你名字嗎?要不要換個地方?」
他被逗笑了:「你是警匪片看多了,還是怕你小男朋友知道?」
「我昨晚不小心撞了你,你也占了我便宜,喝了這瓶水,忘了我。」
說完轉身就走。
我沒說話,倔強地跟著他,不遠不近的距離,外人看來,不過是兩個不相干的行人。
他也不管我。
直到我跟進一個老小區,跟他上了三樓,他開了鎖門,抓住我的手,把我拽進屋摁在墻上:「真纏上我了?」
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一模一樣的聲音。
怎麼可能不是靳揚?
這些年積攢的委屈和思念似洪水般勢不可擋,卻又怕是一個夢。
我小心翼翼地拽住他沖鋒衣一個衣角,一點點地攀上去,抓住他的袖子:「這些年,你去哪兒了?為什麼說你死了?為什麼……不聯系我?」
再沒有比不甘心放下,又沒辦法找到他這個人來得絕望了。
白天和自己和解,夜晚陷入痛苦的循環,日復一日。
「靳揚……你是不是,失憶了?」
他笑出聲,單手指指耳朵:「我是有點兒毛病,不過不是失憶。」
我才看清,他戴在耳朵上的根本不是耳機,是個助聽器。
我腦子里「轟」
的一聲:「你耳朵怎麼了?為什麼要助聽器?」
他笑得玩味:「妹妹,我聽不見啊,不戴這個戴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