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起來了。我當時就是這麼做的。」

20

再睜眼時，我被敲門聲吵醒了。

是許教授，許姐。

她一推門，看到我和秦教授蓬頭垢面，趴在辦公桌，面前滿是文獻資料，面露震驚。

「你們，也太拼了。」

我趕緊推醒秦教授，他揉揉眼睛戴上眼鏡，還沒睡醒。

「許姐早上好......」

她果然是見多識廣的知識女性，好像一眼就看出了我和秦教授之間流淌的什麼東西。

許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但迅速調整了自己，對我們說：

「我今天拿到新課題組的資金啦，來和您說一聲。」

原來她不再打算鉆研這個課題了。

「但考古棺墓這個項目，說實話，我也覺得可能沒有那麼簡單。你們還在堅持，挺了不起的。如果有我能夠幫忙的，盡管喊我。」

許姐轉身離開了秦教授的辦公室。

我真想給她行個大禮。

21

沒等秦教授說話，我跟著許教授腳后，快步小跑回了宿舍。

一進門，室友就一臉壞笑著看我。

「咋樣啦？」

「沒什麼進展。」

「我不是問課題。」

「都沒有！」

她撇撇嘴，「不說拉倒。」

我趕忙拉住她。

「哎，姐妹，你平常愛看歷史故事，我問問你哈。」

「假如有位貴妃，因為種種原因暫居江南鄉野，隱姓埋名的時間里，她會干啥呢？」

室友摸不著頭腦，但被這個設定吸引了。

「讓我想想...按照故事套路，她對當地平民百姓多有恩德，賑災濟民，治療時疫，劫富濟貧......」

我打斷了她，「細節，細節一些的故事，比如史書上不會寫的。」

「嗷，細節一些......那就是，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一個被欺負的小孩子，掏出手帕送給她，說，以后有困難，就亮出這個來，會有人來救你。

小孩子慢慢長大，手帕代代相傳，成為民間一個美麗的傳說。」

我瞳孔放大。

因為，我還真記起來了點什麼。

22

我的確救過一個孩子，只不過給他的不是手帕，而是一袋裝著銀子的荷包。

他家中貧苦，出來討飯，經常被官兵和地痞流氓毆打。

我給了他應急的錢。

那孩子問我是誰，我眨眨眼沒說話，指了指荷包上的花紋，「寶玉祝你長命百歲。」

后來，我被接回了宮中。

幾年后，偶然聽聞坊間傳說，有天子貴妃下凡保佑百姓，留下一塊繡著花紋的荷包。此物流傳人間，取名寶玉貴妃紋，見者平安，長命百歲。

還有當地的綢緞莊借用這美好的寓意，設計了相同花紋的綢緞布匹。

我很喜歡那花紋。

皇上讓我別自戀了，卻命人把我許多寢殿飾物都紋飾此樣。

或許，我的棺墓上，也有呢？

如果今天，它們同時存在于墓葬和江南鄉野，這算不算一種證據？

23

聽完了這個故事，秦教授深吸一口氣。

「李寶玉，你在這兒編呢？」

「信不信由你！」

自從強吻了教授，我整個人硬氣多了。

「這讓我怎麼信？」

「那教授還有其他突破口嗎？」

他沒話說了。

「好，最后信你一次。如果這是你誆我去當地旅游的把戲，你死定了。」

結果我的棺墓上還真有那麼個花紋。

他更沒話說了。

因為花紋太不顯眼，又和午朝比較通行的花紋風格接近，幾個月來，學者們都沒有把它當作突破口。

帶著花紋照片，我們出發了。

根據我的回憶，秦教授進行了仔細考證，確認了當年我隱居的江南鄉野的大概位置。

我們前往當地開展學術調研，尋找地方志——一位神秘貴妃的蹤跡。

令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為在這個小小的村子，寶玉貴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繡著相同花紋的綢緞、裝飾品，甚至在今天，還出現在當地百姓的婚宴、答謝禮上。

村民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我和秦教授一邊吃著當地特產的珍珠米，一邊聽他們授講述貴妃紋。

這時，村長想起了什麼。

「專家啊，我們這里確實是來過天子的！我給您請來一位老人, 他家里有個東西, 見證了一段歷史啊。」

我們跟著村長去拜訪這位百歲老人的家——傳說他的祖先, 收到過一塊天子的令牌。

乾元十二年，午朝戰亂，他的祖先是朝廷派當地的第一統領。

老人說, 這塊令牌確實是朝廷下派的天子之物, 是皇帝下令暗中保護一個重要的人。

「我能看看嗎？」

老人連聲說沒問題，帶我們進入內室，拿出了歷代珍藏的寶物——

也刻著那樣一個花紋。

「圣上有令, 見衣物、飾品有此紋飾者，如同面上, 務必護其毫發無傷。」

我的眼眶濕了。

見我們都很感慨，老人繼續說道：

「后來我的祖先一瞧, 這花紋，不就是今天的貴妃紋嘛, 是皇上的貴妃, 錯不了嘍。」

24

地方志的記載并不太詳細，且多是奇聞佚事的形式，并不能作為一手資料，為棺墓的主人提供板上釘釘的證據。

但秦元和李寶玉登上了學術期刊和社會新聞。

據他們考證，中國一個名為「安奉」的江南鄉村, 廣為流傳著午朝乾元年間寶玉貴妃的傳說。

當地文化遺產貴妃紋與該棺墓紋飾幾乎一致，且經過生物技術檢測，墓葬主人生前很可能食用過江南特產的稻米類食物。

「根據這些線索，我們傾向于判斷這位墓葬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歷史上記載甚少的寶玉貴妃。」

當然, 這個推斷收到了不少質疑的聲音。

最主要的理由，還是對于妃位而言那過于奢華的棺制。

新聞媒體也去采訪了許教授，她坦言說, 看了業界其他學者朋友的研究成果, 她也覺得有道理, 雖然她還是堅持自己的推論。

但也有許多人相信了這個結論。

因為人們期盼圓滿美好的結局, 也追捧天子貴妃有些破格的曠世愛情。

課題結項了。

我們給出了學術界自己的推論，而棺墓的考古成果還會百花齊放很久，畢竟, 歷史，就是一部分人嘗試講給另一部分人，大概曾是這樣的......

秦教授詳細輔導了我如何撰寫學術報告, 然后把我放在了課題組第一作者的位置。

這個成果含金量很高，我登上了學術之星校園論壇和學者新星圈。

我成了室友的舔狗，每天都自愿幫她打飯、按摩、晾衣服。她很震驚, 說我怎麼這麼會疼人。

廢話, 我照著小檀疼我的模板學的唄。

但毫無意外，我延畢了。

畢竟證明我是誰的幾個月里，根本沒時間修學分、寫論文。

現在, 一切都歸于平靜了。

我每天的日常, 是去許姐那里補休掛科課程，并努力撰寫畢業論文。

我的下一個研究目標，是考證午恒帝和皇后的歷史遺跡。

至于秦教授, 他現在除了上課，主要是在家研究古人食譜，

學著給我做「紅玉馬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