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僅丟掉我所有東西,還扼殺了我做母親的資格。
他們自稱是沈懷竹的父母,讓佑夏叫他們爺爺奶奶,還告訴她夏熒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他們又以愛的名義編織出一場巨大的騙局。
沈懷竹沒有反抗。
他和夏熒在長輩面前故作恩愛,實則一回到家各回各房,除了與佑夏有關的事,他們幾乎零交流。
夏熒也很愛佑夏,將她視如己出。
起初,沈懷竹只是她應付父母的工具,到后來,她逐漸接受他是她的丈夫。
她開始留心他的口味、喜好、工作……
結婚第五年,夏熒第一次親自下廚給沈懷竹慶生。
沈懷竹看見一桌飯菜,什麼都沒說,只是先將佑夏送進房間。
夏熒看著他,竟有些忐忑。
五年來他們從未照料過彼此的生活,這一桌飯菜意味著什麼,成年人都明白。
可下一秒沈懷竹徑直走向飯桌,決絕地抬手打翻了蛋糕。
啪一聲,奶油濺到夏熒腳邊。
夏熒愣住了。
沈懷竹不想和她吵架讓佑夏聽見,什麼都沒說,直接出了門。
夏熒知道是她過界了。
可是她不死心,那是她第一次推開沈懷竹的房門,她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剛推開門,身后就響起佑夏的聲音:「媽媽,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她關上門,牽過佑夏的手,「乖乖,我們吃飯了。」
「爸爸呢?」
「爸爸去給你買零食了。」
她拿出手機,給沈懷竹發消息,讓他回家的時候記得給佑夏帶零食。
他回:「嗯。」
他們合約式的夫妻關系又因為佑夏延續了下來,后來夏熒再沒有過界的行為。
直到我——輔導佑夏英文的蘇老師——闖入了他們的生活。
8
對我的試講十分滿意,夏熒交了學費,每個周末她都把佑夏送到機構里來上課。
佑夏笑瞇瞇地朝我招手,對我說 Miss Su 早上好時,我心中又甜又酸。
每周和她相處一個小時,這正是我心有掛念非得再回到這世界的理由。
快到下課時,夏熒給我發來消息:「蘇老師,今天佑夏爸爸來接她,麻煩您把她送到樓下。」
我看向窗外,樓下有一輛黑車在等。
主駕上的人拉開車門下車,走進大樓。只一眼,我認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我趕忙牽著佑夏走出教室,叫來機構里的助教:「你送佑夏出去,她爸爸在樓下。」
我轉身回到教室,一把關上了門,連佑夏和我說再見我都沒有搭理。
我心中慌亂。
不敢與沈懷竹相見。
腦海中忽然響起他的聲音,他曾咬著我的耳朵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你。」
那是我二十歲時他說過的話。
爸媽發現我和沈懷竹戀愛,震怒之下扇了我一巴掌。
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竟敢直接推開他們,摔門而去。
從前我只是心中有叛逆的念頭,我恨他們將我培養成機器,卻不敢當面忤逆他們——
是沈懷竹教會我反抗。
那天我穿過一場暴雨,渾身濕透敲開了沈懷竹出租屋的門,他開門看見是我,一愣。
我們親吻,擁抱,耳鬢廝磨,在濕漉漉的空氣中彼此占有。
我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狼狽至極。
我輕笑:「我這副模樣……你剛剛是怎麼認出我的?」
他咬著我的耳垂,告訴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你。
」
那,現在呢?
9
終于見到爸媽時,我心中平靜如水,竟沒有一點激動。
十年,他們在外貌上蒼老了不少,可誓要掌控晚輩人生的思想卻不曾改變。
他們來接佑夏下課,急著帶她去上書法課。
佑夏悄悄在我耳邊說:「Miss Su,我不想學書法……」
我的媽媽正抬手招呼佑夏:「還不快走,要遲到了!」
我一把將佑夏擋在身后:「不好意思,佑夏的家長沒有通知我今天要換人來接孩子。」
爸媽驚訝地看著我。
我不讓他們把孩子接走。
他們氣到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這個老師怎麼回事!我們是她的爺爺奶奶,還不準我們把她接走?耽誤了我孫女上書法課你負得起責嗎?!」
同事也趕忙勸我不要這麼死板。
當我正被千夫所指時,佑夏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僵持了許久,夏熒終于趕到。
佑夏松開我的手,奔向夏熒的懷抱中。
爸媽在機構大鬧,讓他們開除我這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老師。
夏熒勸他們算了,他們怒然地剜我一眼:「不行,她今天敢耽誤我孫女的書法課,明天就要毀掉我孫女的前程了,必須開除她,不然我們就去教育局舉報!」
夏熒一臉不耐煩:「上什麼書法課?我說過了今天帶佑夏去游樂園。」
爸媽更生氣了:「你簡直是胡鬧,這是我們的孫女!」
「也是我的女兒,」夏熒把佑夏抱在懷中,朝我微微一笑,低聲說,「不好意思蘇老師,今天給您添麻煩了。」
我搖搖頭。
夏熒拽著我爸媽離開,佑夏抬起小手和我道別,得知要去游樂場,十歲的她笑得很開心。
不一會兒,夏熒又給我發來語音短信,是佑夏的聲音:
「好耶,謝謝 Miss Su 救了我的周末,我可以去玩嘍!」
我不僅救了你,寶貝。
我也救了那個只有八歲就被強制報名了各種興趣班,不敢拒絕嚴厲的父母只能對玩偶熊說「我不想去上書法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