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從沒有半個多月不去理他。
因為怕失去,所以想瘋狂彌補。
因為在他眼里我好哄。
也許我早該知道的。
我和他又怎麼會有結果呢?
就算我同意和他見面,又能怎麼樣?
還不如留給彼此最后的體面。
失我者永失。
我不會覺得遺憾了。
反倒他會遺憾終生。
沒進演藝圈之前,我是一個很玻璃心的人,很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
江逾白還打趣我:「就你這性子,進這圈子一個星期就得抑郁癥。」
我抿唇看向他:「江逾白,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進娛樂圈嗎?」
當時正值盛夏,我坐在籃球場邊捧著兩瓶冰水,水汽順著瓶身流到我手心,涼絲絲的,將午后陽光的焦躁散去一大半。
江逾白漫不經心地運著球,問:「為了夢想唄,還能為什麼。」
「嗯……」我點點頭,「這樣說也沒錯,為了追星,追星也是追夢。」
他這才放下手里籃球,任由它在地下彈跳。
江逾白那時穿著一身天藍色的球衣,恣意陽光,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半瞇著眼低頭看向我,問:「追誰?」
我故意笑著和他對視,直到他委屈巴巴地靠在我肩膀,我才說:「還沒見過有人能吃自己的醋。」
「嗯,追江逾白。」
彼時他澄澈的星星眼里映著兩個我,輕輕吻了我的臉頰,但我卻害羞地把他推開。
江逾白就在后面笑我。
那年他還沒有成名,屬于我的夏日也依然明朗。
可隨著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我們最終在交叉點漸行漸遠。
青春年少也隨著時間蒙塵。
也許幸福的從來只是年少的我們。
11
我開始在網絡上發一些抗癌視頻,與在屏幕另一邊抗癌的網友互相鼓勵,加油打氣。
我們還約好了明年一起去西藏看神圣的布達拉宮。
只是到后面,我發現幾個眼熟的抗癌網友很久沒有發布動態了。
我總會去翻她們的主頁,祈求下一秒可以看到她們的動態。
我也會經常收到路人的私信。
曾經被謾罵覆蓋的后臺私信如今都是溫暖的鼓勵。
【江挽加油啊!等著你發布達拉宮的合照!】
【看我家的荔枝,今年結得可好了,只不過現在時令過了,等明年我給你郵寄!】
【看,今天路上遇到的小貓,好闊愛有沒有。】
【告訴你個好消息!抗癌成功了,我相信你也可以的,我在重慶等你好消息,聽說你喜歡吃火鍋呀,這邊火鍋很好吃的,我等你來請你吃啊~】然后配圖是一張吃火鍋的照片。
【……】
我經常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夜深人靜失眠時,我會想,如果大家都變得這樣充滿善意該有多好。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很多網絡暴力的發生。
惡意的話可以隨意說出口,那善意的話是不是也同樣如此。
可是傅川總叫我別想太多,他說我想得太多心思就沉悶。
病大多數都是被悶出來的。
我也會好聲地應他:「好嘛,知道了。」
12
人對自己的死亡是會有預知的。
二十九歲生日這天,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突然有了些力氣。
說話呼吸也比之前輕松。
我纏著傅川帶我去看海。
他沒說話,只是點頭。
海浪拍打礁石,海水的咸腥味撲鼻而來。
我突然眼眶發熱。
我說:「傅川,謝謝你。」
謝謝你在我生命的最后陪伴我。
留給我一段深刻的記憶。
我真的很開心。
頓了頓,我又說:「對不起。」
對不起麻煩你這麼久。
還給你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罵名。
對不起我可能會辜負你對我活著的期望。
「江挽。」
傅川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他說:「對不起。」
我云里霧里。
不明白他的這聲對不起是從何而來。
但我們都默契地沒再說話。
而是靜靜等待海上日出。
屬于我們的第一個日出。
日升東方,連帶著希望。
13
回到醫院后,我開始嘔血,難以進食。
體內也發現出血并伴有黃疸癥狀。
醫院給我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靠著呼吸機和各種醫療器械吊著一條命。
狼狽殘喘。
淚水從眼角滑下。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明白生命誠可貴的意義。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傅川趴在我床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還想笑著打趣他又哭。
結果到最后,我連睜眼都困難。
「……」
我困了。
好想睡覺。
靈魂慢慢抽離。
最后我飄在空中。
傅川暈倒了。
我想去扶,卻發現我再也握不住他了,我透明的靈魂直接穿過他的胳膊。
醫護人員又急忙將傅川抬到病床上。
好在他只是傷心過度,身體并沒什麼大問題。
我以為我會一直陪在傅川的身邊。
即便只是靈魂也沒關系。
可后來我發現,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身體越來越淡。
我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腦海里閃過的卻是當年家里煤氣泄漏,我暈倒時看到的模糊臉龐。
好像是傅川。
我以為是自己糊涂了。
于是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去復刻傅川的樣貌。
從眉骨至下巴。
這次,真的要和你說再見了。
傅川。
你要好好生活。
好好吃飯。
傅川。
來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