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簡單消毒包扎以后,我到警局做筆錄。
氣喘吁吁趕到的容冶破門而入,助理緊隨其后。
容冶目光和手都在顫抖,護在我還在滲血的繃帶周圍,卻不敢觸碰。淚眼蒙眬,看上去仿佛比我還痛。
「家屬請少安毋躁。」民警幾乎是瞬間就對我們的關系確認無疑。
「小傷而已,不要表現得像我得了絕癥一樣。」我揉揉容冶的頭以示安撫,又讓他到旁邊去等。
后續民警的詢問快要結束前,我順著助理的擔憂的視線看向身后。
容冶的戾氣不加掩飾,眼神很躁很瘋,金瞳比以往光芒更盛,亮得詭異。
來警局辦事的人進進出出,不明真相的群眾要是把容冶誤認成兇手,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這人的表情那麼恐怖。
我默然嘆息,向他的方向抬起手。
本意是讓他扶我一把,但少年輕松將我抱起,大步流星出門去。
望見助理吃瓜的表情,我拍打容冶胸口:「我能走!」
「傷口會裂開的,」他抽噎著,「起碼這是我能做的,求您……不要讓我覺得自己更沒用了。」
哪怕知道他的哭腔和無助都是偽裝,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僵了僵。
「又不是你的錯,別哭。」
27
再看到前院長的消息,是在早間新聞里。
他滿是血污的臉在馬賽克下面糊成一團。
據報道,被路過廢棄工廠的環衛工人發現時,他已經瘋瘋癲癲,一條腿被卸下來,丟在一邊。
被卸下來的腿上面刀痕遍布,深淺縱橫,顯而易見都不是為了取他性命。
作案者要他痛苦,要他悔不當初。
我挑眉看向身邊的容冶,他正細細品嘗一杯甜得發齁的濃可可,面色如常。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歪頭輕笑:「是需要糖漿嗎?」
我點點頭,卻在容冶遞過來的瞬間抓住他衣袖:「你的袖扣呢?」
「之前上體育課前換外套,不小心刮掉了。」
他絲毫不慌。
「那這是什麼?」我攤開手掌。
晨光下,一顆黃水晶深沉地閃光。
只不過濺上的血讓它原本透亮的色澤黯淡了。
「我看到了,容冶,」我雙手撐住桌沿,傾身向前,貼近他耳邊,「是你做的。」
這顆袖扣不是他衣服上的,只是我用來詐他罷了。
而容冶面上閃過短促的驚慌失措,已足夠證實我的假設。
「他傷害你,梵梵……」他想和往常一樣來勾我手指。
但我疲倦不堪,閃身躲開:「這就是你口中的乖?如果被警察發現你要怎麼辦?」
原著中他也曾犯下過累累罪行,即使虐殺的對象遠遠稱不上無辜,可他還是為此萬劫不復。
我不在乎他又瘋又壞,但我要他活下來。
「你被禁足了,容冶,」我把他推回他的房間,又在門外落鎖,「好好反省。」
當下他待在家最安全。原本我想趁這個時間去搜集信息,確保沒有目擊證人見過容冶從廢棄工廠出來。還要組織好語言勸容冶向善。
一門之隔,他的表情在我眼前隱沒。
想保護他的想法本就不該深思熟慮后再傳達,他離開后,我不止一次地后悔過。
28
確定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監控拍到容冶后,熬了一個通宵的我帶著早餐走進他房間。
可是容冶無影無蹤,徒留大開的窗戶向房間里呼呼灌風。
他什麼也沒有帶走,除了我送給他的那個小獅子玩偶。
有張紙條壓在桌角。
【對不起,讓您為難了。小冶不想惹您討厭,所以自己先悄悄離開。】
他留下的片語只言。
發現桌角邊還有另一個皺巴巴的紙團,我將它展開,被眼淚洇染開的字跡映入眼簾:
【我對您來說……到底算什麼?】
骨子里還是缺愛的小孩,連逃跑前當面確認我的心意都不敢。
29
三年。
容冶不辭而別之后,我動用所有人脈找了他整整三年。
如果不是他太善于銷聲匿跡,無法排除的一種可能便是:他已經死去。
還不該灰心喪氣,但這種設想令我恐懼,久久在我心頭徘徊不去。
人在絕望時會開始求神拜佛,向虛冥之中寄托一份縹緲的期盼。
某次彌撒時,我感覺到不對勁:神父的祭衣上有血跡。
我又聯想到之前在教堂外的長椅上閑坐,隱隱約約看到一行人抬著蓋上白布的擔架從小路離開,鬼鬼祟祟的。
現在想來,那沒準是尸體。
「這地方不對勁,調查一下。」我對助理耳語。
她晚上就將結果發到我的郵箱里:
教堂通向一個非法的地下拳場,眾多走投無路的半獸人是擂臺主力。
正是主教在經營。
我的心臟和三年前他留下的紙條一樣被攥緊。
希望他在那里。更希望他不在那里。
想找到容冶的愿望不曾改變,但我并不想在這種地獄與他相見。
30
獲得入場資格并不困難。
長長的地道陰暗逼仄,空氣中的血腥味滋生著罪惡。
擂臺異常狹窄,圍繩上凝固的血有深有淺。而看臺寬闊。
我與助理剛落座,就遠遠看見容冶上臺。
奇怪的是,他戴著單邊眼罩,胸前紋著 33。
頰邊有勒痕,很矚目,像長期被異物所禁錮。
拳場的主管知道我為贖人而來,在身旁賠著笑臉:「選得怎麼樣了,穆總?現在場上的兩位可都是我們的搖錢樹。